明亮的书房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毯,被爬山虎深深眷恋着的拱形落地窗无限拥抱着天外的阳光,浅蓝色的贝壳风铃摇曳翕动,窗边的摇椅有规律地上下摆动。
一缕缕闯进来的微风吹散摇椅上那人微长的刘海,盖在身上的暗色披风终于从胸口滑到腰际,膝盖上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
暖光打在她优越的侧颜上,一张明暗分明的脸宛如沉没金沙的温柔长河。
金发少年推门而入,抬眸间,蓝色的眼睛锁定住窗边熟睡的人——那是个19岁的,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女性。
他兀自欣赏了几秒对方毫无防备的睡姿,然后快步过去不客气地将她唤醒。
“前辈,卫宫前辈!”
无人作答。
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面露无奈,看了一会,最后拿出杀手锏,他俯身在卫宫耳畔恶魔低语道:
“前辈,梅尔文·威因兹正在享用你藏起来的桃子布丁”
果不其然,少年的话语很快戛然而止,在他咫尺间的学姐已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住口啊!你个卑鄙的英国人!”
梅尔文·威因兹,乃一名稀有的“调律师”,能力是通过修复魔术师身上的刻印,来增加魔术回路运转效率。而这位在拥有白发蓝眼贵公子般的好样貌的同时,还满肚子坏水、本性鬼畜到六亲不认,最喜欢的便是欣赏人间悲剧。
俗称愉悦犯。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或许是卫宫身上悲剧色彩太过浓烈戳到了他哪个点,这位少爷居然能容忍她那个臭脾气,不仅愿意免费调和,还喜欢时不时凑上来寻开心。
要知道在卫宫佐千代入学时,她和被移植过来的时间刻印适配性远没有现在那么契合,使用魔术还需要大量咏唱。
一来二去,卫宫佐千代也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况且她也是个半斤八两的混邪,阵营上达成共识后相处起来便没有什么忌讳——不过是多了个互相踩痛点的恶友罢了。
可话说回来,梅尔文是经常跑来寻欢作乐没错,可他上一周刚说要和好友,也就是韦伯·维尔维特,去哪个遗迹考古,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回过神来,卫宫佐千代恢复清明的双眼瞬间看向此刻但笑不语的、一样拥有大不列颠血统的漂亮搭档,猛地一拍额头反应过来。
她讪笑道:“那个,以上所有只针对梅尔文那个烂人,我没有说英国人不好的意思,像沃戴姆这样品学兼优的优雅绅士才是正统的大不列颠灵魂,非常完美,可谓是人间理想型。”
——可惜不是她的。
少年平静地注视着滴水不漏的前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三年时光,自己居然还没让她亲近到可以直呼名字。
基尔什塔利亚很快调整好心态,将手里准备充分的一沓资料递了过去:“新任务。”
卫宫佐千代蹙眉。
这一次时钟塔居然直接越过她将任务下达给助手位的沃戴姆,还真是急不可耐地表现出对她的不信任度。
想来也合情合理,对于挣扎在阴谋旋涡中的贵族们来说,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曾经好用的刀子,如今成长到他们不能轻易左右的地步、并且还拥有一身显而易见反骨,确实是一件折磨的事。
但即便如此,时钟塔还是没有流放她的打算。
毕竟那么强力的武器,不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想必也不能安心。
力量这种东西即便不属于他们自己,但是源自灵魂的嫉妒会迫使他们渴望盯着她,掌握她;觊觎着、希望着,有朝一日能通过绝无仅有的虚数体抵达根源。
虽然不虞但没有表态,卫宫佐千代沉默地接过文件,出乎意料,他们煞费心机让沃戴姆转达的并非是什么肮脏的权钱色相关的任务。
唔只是平平无奇的保镖工作?
拿到的资料页首附着保护对象的照片,对方看起来是个长相普通眼神疲惫阴郁的中年男人,看记录明明只有四十岁的年龄却已经一头白发,卫宫佐千代再往下读取他的生平,原来这名叫劳里夫的男人曾任时钟塔降灵科一级讲师,后来因不明原因离开魔术师协会,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位贵族,而且风评据说不错,相传他乐善好施,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这次的发布者正是劳里夫原属部门降灵科,任务则需要他们去往南太平洋东部群岛上的一座村庄,平安带回在那里独自暂居的劳里夫。
隔天,卫宫佐千代与基尔什塔利亚便抵达目的地,找到了正在给农户治疗的目标。
他们本以为可以立刻返程,结果却被劳里夫拒绝,原因是他必须要等到半个月后的一项实验结果才肯离开。
“什么实验?”
“神降,两周后的满月,大神将会回应在下的呼唤。”
男人和蔼地笑着,如是说道。
于是,时钟塔双壁,同辈中最强的二人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放了两周的假。
基尔什塔利亚每天会在休息室里雷打不动地喝上一下午的红茶,惬意地翻看文献,将精致懒人主义贯彻到极致;卫宫佐千代则有一些大爷遛弯的爱好,隔三差五就要在这半个小时能转完的小村庄独步一两个钟头。
基尔什塔利亚注意到她每次回来都若有所思,便忍不住询问。
卫宫佐千代置疑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里的居民有些古怪,你不觉得他们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吗?”
金发少年淡定地合上书本:“或许和他们染上的地方病有关,要知道病痛可是很容易摧毁了人类的精神的。”
不无道理,卫宫佐千代摒去莫须有的怀疑,从沃戴姆面前捞起那本书——《神灵居所:虚数海》。
她面色古怪,露出微妙的嫌弃:“怎么看起这个了?瞎掰扯的玩意不读也罢。”
少年含笑地看了过来:“明明很有趣啊。”
我看你是恶趣味才对,卫宫佐千代颇为无语,抛弃了那本堪称是她用脚写下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