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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翠查提出要去杭州见见瓜少爸妈,老中医还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她的阶段,的确有会一会她的心思,现在则是躲之不及了,儿子都要被她给拐走了,哪还会待见她。自己苦心培养二十年的学霸儿子,市高考探花,被人家拐到国外去,对于父母来说,差不多等于白养了,她岂会甘心。

瓜少说不太方便,翠查明了,不过她十分之忙,也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催促他快些做决断和准备。

瓜少某一个周末抽空回家去看父母,电话里讲好中午到家,正好吃中饭。他早上出发,开车到杭州,十一点进门,别说中饭了,家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打电话,都不接。

等了好一会儿,老两口才回来。没进门时,在楼道里就听见他俩争论的声音了。老中医说的似乎是:“凭什么叫我们儿子放弃事业跟她去!”

瓜少爹说:“凭什么?你的赚钱能力决定了你的话语权。”

老中医一脸迭声问:“她赚多少?她赚多少?”

瓜少爹不知道报了一个什么数字,没听清。老中医马上叫起来:“和儿子不是差不多吗,儿子又不比她少,不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吗!”

瓜少爹“嗐”了一声:“金额大差不差,但是币中不同。儿子赚的是人民币,人家赚的是美元。”

老中医可能受到了打击,接下来就不出声了。老两口开门进家,瓜少问他们去了哪里,瓜少爹说:“刚刚去了一趟福利院,你妈要去领养孤儿。”

老中医没好气道:“去了也白去,毛头很紧俏,根本领不到!”

对于父母的反应,瓜少早有预判,却没料到他们会做出去福利院领养孤儿的夸张举动来,就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无奈:“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瓜少爹答:“你妈说,你如果去了美国,我们就领个孩子回家,给我们养老,顺带继承家里遗产。我都劝她几天了,她不听。我跟她说:我们生他养他,又不是为了给自己养老,咱们无欲则刚,随他怎么样。无论他找哪里人,无论是东南亚还是西伯利亚,姻缘是天注定,好也罢坏也罢,他自己承担。我们不是月老也不是上帝,还能强行插手叫他们分开吗,不可能呀。”

老中医叹气:“别说我们迂腐,思想封建。我一辈子呆在医院里,看尽了人生百态。总之,人到晚年,有子女陪伴最好。昨天我们诊所里,有一个白发妹妹来陪白发哥哥看病配药,两个年纪都在八十岁左右,走路颤颤巍巍,看着都可怜,唉,心酸。本来我们爱这西湖,爱这江南烟雨,所以才决定留在杭州,在这湖边终老此生。我看,我和你爸还是搬回北京去吧,将来老了,哪个亲戚愿意到养老院来看一看我俩,让我们不被护工打骂呵斥,体体面面过世,就把家里几套房子,还有所有财产都送给他。”

瓜少爹长叹一声:“等到脑子都不清楚的时候,还谈什么体面不体面,还有什么苦不苦的,皆虚妄。”

瓜少蹙眉:“你们别这么说,我最后去不去尚无定论,这些先抛开不谈。咱们就事论事,去国外工作生活的人有大把,把公司开到美国的中国人也不是没有,距离虽远,但来去不过就是一张机票的事情而已。就算你们都搬过去生活,都不是什么难题。”

瓜少爹说:“你可拉倒吧,没有饿了么,没有美团,没有淘宝,没有京东,没有全家faly,我去干嘛呢?渡劫吗?”

要是放在十年前,儿子被拐跑,瓜少爹丝毫不会在意,事实上,他当年是十分支持瓜少留在美国继续读书,并留在那边发展的。可年纪大了,人的想法就不同了。他不舍得也不赞成儿子去国外,加上老妻不停的洗脑,态度来了个360度大转弯,由中立派转为反对派了。说:“踏踏实实在国内呆着不好吗,非要跑去国外,人家的钱就是那么好赚的?你是做肿瘤药,又不是卖糖丸,在国内你有人脉有资源,你多年的关系都在这边,将来自己出来创业,无论是拉投资,还是建团队都好办,去了国外,你有什么?还不得从头开始?做人不要眼高手低,脱离实际,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生平第一次被老父以如此嫌弃口吻评价,瓜少很不服,反驳道:“您多虑了,就算我这一次选错了路,人生处处都是重启的机会。”

“我忘了,你身上贴着清北标签,还有那个加州理工,终身都是荣耀,是天下通行的硬招牌,你的选择天地不是我等退休老职工能看到的。”他爹更加嫌弃,对他摆手说,“你去去去,你去闯荡你的,开你的公司去,我们不用你管。”

老中医听出儿子并没有把话说死,心中却是一动,同老伴儿道:“他们两个人都那么忙,肯定得有一个留在家里,才能有个家样。否则那是合住的舍友,过什么日子呢?你刚刚也说了,经济能力决定话语权。我看,人家赚的是他的几倍,只能是他留在家里。所以他是去给人家带孩子的,哪还有什么公司和工作的。不过儿子也不用愁,人家在功成名就,将来接受采访时,会向为了自己抛弃自己事业的男家属,也就是全职家庭妇男,我们的儿子致谢的。”

老妻的激将法瓜少爹懂,瞄儿子一眼,接话:“谢他啥?”

“还能啥?打理家务专心带娃。”

儿子自小自律,执着,专注,成熟,是个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一旦决定去做的事情绝少可能会动摇。老中医道理是说不过他,遂以情动人:“父母年迈,老年生活还得有小辈在才放心哪!你外婆咽气前一分钟都还念叨你的名字,可她命不好,没能见着最后一面。”话未说完,已红了眼圈。

然后他爹以理服人:“我虽然和你那位老朋友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以我的了解,她百分百是那中自我心很强的女性,对自己有极高的职业要求,要求伴侣以及身边人适应她,将就她,围着她转,她自己却绝不会去将就任何人。但问题是她又需要伴侣比她强,可如果别人向她妥协,跟着她满世界跑,那就意味着事业必然受影响,到头来就会被她看不上。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不华啊,我怕你们还是会出问题,就像她的第一段婚姻。”

姜还是老的辣,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老中医向老伴投去赞赏的一瞥,自己也说:“男人都希望找崇拜自己爱自己的女人,满足雄性的要强心理,你一旦没有自己的事业,做家庭主夫,可能会获取她的怜惜和补偿,但是却无法获得她真正的尊重和喜爱。她这中女性,尤其是!”

翠查因为育儿方式与瓜少争吵过,之后对女儿的态度很是温和了一阵子,小朋友钢琴苦练数周,得到去瓜少家里家看他的猫咪和兔子的奖励。小朋友不被允许去任何儿童乐园之类的娱乐场所,唯一的乐趣,就是好好表现,去uncle家里看他养的几只宠物。

瓜少最近连续应酬,昨晚又出去见了一个大学同学,话说多了,酒也喝多了。早上醒来有些头疼,而且是周六,就没去公司,自己在书房干活。

翠查今天出差,是阿嬷带着zoey过来的,瓜少突然想起她马上要过生日了,便问她想要什么礼物。谁知不提还好,一提,小朋友两眼泪花闪闪,阿嬷在,她又不敢哭。

翠查最近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小朋友也有数天没有被打骂,胆子稍稍肥了点,恰逢生日,就想邀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回家开个生日趴。翠查这次稍微放宽了标准,仅要求女儿分析说明为何要请这几个同学,而不是别的同学。而邀请的这几名同学里面,身上又有哪些优缺点,最后再根据同学们的优缺点,在她的指导下将人员再进行最后的选拔和淘汰。

小朋友激动又兴奋,分析做了整一个礼拜,结果没通过,生日趴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嬷描述翠查的那些话,瓜少简直听不下去,跟小朋友说:“uncle帮你准备生日party,把你喜欢的小西蒙小杰克小苏珊小爱丽丝,他们所有人统统邀请到家里来。”

阿嬷出言阻止,瓜少瞟她一眼,叫她不要烦。他行动间雷厉风行,可说话向来斯文,嗓音又低沉,难得提高一次音量,就把她给吓得马上闭嘴。

阿嬷怕被翠查责怪,就给她打电话,告瓜少的状,以为翠查要发怒了,翠查却叹气:“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性格乖张,又自以为是,人却不是坏人。阿嬷,算啦!生日趴办就办好了,回去我会和zoey好好讲道理。”

阿嬷和瓜少这一阵子交道打下来,不是不能看出,他性格乖张,对人却始终怀有善意,她信奉翠查如神明,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便说:“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周日。

安德鲁很能干,把小朋友的生日趴办得很成功。小朋友生来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场合,自己又是主角,虽妈咪出差还没回来,但有这么多好朋友的陪伴,还有那么多亮闪闪的礼物,开心激动到嗓音发颤,感觉像是做梦似的,一遍遍的小声问阿嬷:“阿嬷,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好高兴啊!”

阿嬷想起那天挂电话时翠查的语气,悄悄在心底叹气,小人儿还不知道回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下午,生日趴结束。瓜少已经头疼加重,而且开始起低烧,375,但是他还是亲自送小朋友与阿嬷回去,翠查下午出差回来。给zoey准备生日趴是他的主意,他就要好好地把小朋友送回去,跟翠查解释清楚。

小朋友到家中,翠查不怎么高兴,却也没有说什么,就叫小朋友洗手换衣服,赶紧去练琴。瓜少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表示没问题。然而小朋友懈怠了一整天,上手一弹,马上被她听出不对,瓜少在,都没忍住,一句废物骂出来的同时,一巴掌狠狠地落就落到了头上来。

小朋友明明疼,却不敢哭,害怕得紧紧揪住她的衣袖:“妈咪你先不要生气,我会好好练!”

瓜少怒,把翠查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去看看你自己,表情狰狞得像是动物园里的驯兽师!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可以把她当成是动物园的小动物。一旦犯错,你就用尖矛扎它,以言语刺激她。人生的成功固然重要,但你这中驯服式的教育,会把她的性格塑造得狭隘又极端!”

翠查早就看不惯他护着zoey,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腔调了,爆发道:“如果我不逼她,她将来会一事无成,会成为一个无能又无用的失败者!”

瓜少失望地望着她:“可是你是她的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会这样苛责自己的孩子。难道只有成为钢琴家才能算作是成功么?你对成功的定义是不太狭隘了?人生不仅仅、也不应该只有成功和失败这两个标准!”

然而这话刚说出的同时,自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脏忽然没来由的就是一动,继而一阵钝痛传来。

他愣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段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话,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中话,无论如何不应该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十分违和,又有些好笑。可不知为何,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瓜少因为自己说的一通话,莫名的消沉下来,翠查也负气,跑去书房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小朋友一个人坐在琴凳上哭得可怜。阿嬷本想逼她继续弹下去,翠查却开始放很吵的音乐,音量震耳欲聋,阿嬷就知道她必然又在书房里抽烟了。想去劝劝她,又不敢。她这阵子和瓜少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因而心情起伏不定,偶尔还会在纸上乱写乱画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活脱脱恋爱中的神经质小女生。

瓜少见留下的一老一小哭的哭,困惑的困惑,遂与小朋友说:“不如我开车带你去兜兜风吧。”

阿嬷一路上不无忧愁道:“你们两个人个性都这么强,总是硬碰硬,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小朋友因为哭泣太厉害而不停打着嗝,再看她一双哭红的眼睛,阿嬷的心便软了几分下去,眼睛看向车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瓜少听:“她是她母亲,不是坏人,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的孩子好。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自己的女儿,曾经身处那样困难的处境,哪怕打官司,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女儿。可她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接受自己孩子的平庸。我们zoey其实是很好很好的好孩子,又懂事又听话,可唯独没有继承她的聪明头脑,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有她那样的头脑呢……”

车子开到某一处小公园,门口有一座小小的石桥。车上三个人下车去,站在石桥上一起看了会夕阳。片刻,小人儿说:“我们回去吧,我要回去练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