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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萧曼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不过更是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在京里还是有亲戚的,只是隔得久远了,不来往罢了,这也恰恰说明,当初他那一脉迁出京城应是为了避祸。

就正如父亲和她往后要走的路一样,没准许多许多年之后,她的子孙也会来京中考取功名……

这般想着,她倒是觉得自己与他竟是有些同病相怜,不由心下更觉得亲近了几分。

只是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徒惹了感伤,萧曼正思忖着要不要说点别的缓一缓气氛,就看他忽然侧了个身,往树下又走近一步,抬起手来揪下一截未落的花枝。

“验官经手过各种尸首,那么验官也见过多少种被火烧过的尸首?”

她听得浑身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

这种她见得多了,被活活烧死的,死后被烧的,其中被勒死和被器具杀死又不一样,年轻力壮和老弱病残也不一样,就连在哪被烧的也是不一样……

只是现下他突然说起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曼忆起他手臂上那块烧伤的印痕,猛然间倒是想起了一种可能,当下不由望着他双目圆睁,心中也是一阵悸悸,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秦恪倒像是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手中捏着那枝花捻动,淡淡的胭脂粉打着涡旋,蕊瓣本来各自鲜明的颜色搅混在一起,渐渐有些不分彼此。

“验官见过从火场死里逃生的人么?”

他唇角浅浅挑起,望着她的眸依然含着和风如煦的笑:“我那时还小,大约也就五岁的样儿吧,我闹着母亲带我去别院看梅树,就在她在给我备案子画具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伙人,将我们都绑了,没有要赎金,也没有说别的,直接就丢进了柴房,门窗都被钉了木板……”

“后来呢?官府抓住凶手了么?”萧曼听得整个人都止不住发颤。

“后来,一把火全都烧了。”

秦恪手上一停,那枝花蓦然顿住,一片叶瓣像是禁不住这收势,登时落了下来。

“那你……”

“嗯,母亲护着我,活生生被带火的横梁砸死了,我倒是命大,被赶来的父亲救了。后来报了官,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说是一场意外,毕竟我年幼,没人将我的话当真,结果,这案子就这样了结了,没有凶手,只是一个意外。”

说到这里,他声音又沉了下去,眼望着前方,恍然就像当时那样无助和失望。

萧曼只觉胸口揪蹙得疼,眼眶也有些酸涩,咬唇勉强忍住,凑上前去,纤纤的手轻抚在他臂上。

那臂似也是凉的,隔着衣料觉不出温度。

却能感到他身上似有似无的轻颤。

有些悲苦伤痛总是刻骨铭心的,纵然去日已远,也不会被时光冲淡,只会在记忆中沉酵的越来越浓。

她是个疾恶如仇的人,最看不惯这样的冤案,当下也是难受得锥心刺骨,真是恨不得立刻去给他翻案。

“你……你别难过,只要案宗还在,就可以翻案的。”

萧曼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可又不能不开口,勉强说出这两句话,又觉肤浅至极,心下不免有些急。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间很想告诉他,就算别人不接着案子,他父亲也会接。

可外省十多年前的一件案子,父亲有权力去翻案么?

她不知道,所以也不敢给他一个假的希望,让他回头更难受。

清风徐徐,在树杈间拂窜出窸窣的沙响,一促一促流进耳中,撩动着心弦。

秦恪半真半假说完了这些,胸中竟莫名平静了下来,不也不是从前那般只要一想起就如怒涛拍岸,难以遏止。

他叹了口气,察觉到臂上轻柔的摩挲,鼻间更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不同于之前的药香,但这味道也挺怡神静心。

再瞧她,竟是比自个儿还入了故事,入了情。

“验官说得是,若小生能够考中,将来无论在哪里为官,都会像令尊萧寺卿那样,将天道公义放在心上,绝不会做一件违背良知的事。”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她都觉胸中那股劲儿也变得澎湃激荡。

萧曼从不怀疑这些,刚想开口附和一番,就觉眼前一晃,那纤长的手指就已经抚上了她的侧颊。

“验官,这里落了花瓣。”

秦恪顿了下手,然后轻轻抚蹭过去,似乎真从鬓边拂落下花瓣来。

萧曼整个人都是懵的,花瓣落在自己鬓边,他却偏要从脸颊蹭过去,这可以说是逾礼至极,这样也就罢了,拂落了花瓣,他居然还没停手,还顺便帮她撩了鬓边的散发。

按她的脾气,本该扭头走开,若不然也该将他的手打落,可她却没有半分厌恶的感觉,甚至连脚都没有挪动半分,自己都闹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敬忱兄!”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也是满含着惊讶。

萧曼不由松了口气,但却没有转身去看,只垂着头全然不想叫人瞧见自己。

“巧了,居然在这儿遇到龙川兄。”

秦恪脸上又是惯常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望着正朝这边走来的周邦烨,眼中也是波澜不兴,没有半分异样。

周邦烨冲他眨眼笑道:“可是打扰了敬忱兄?”

“方才大家还在说为何秦兄不与咱们一同出来游玩,原来……嘿嘿,佳人有约啊,那怪不得了。”同行的士子忍不住打趣。

“诸位年兄说笑了。”秦恪微微一笑,侧身站了站,将她大半都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