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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司营巷

这回轮到程宗扬惊讶了,来的竟然是熟人,晴州陶氏钱庄的少东家,陶五陶弘敏。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陶五可是自己的大债主,程宗扬只好迎上去,客气地拱手道:「原来是陶五爷!」

「甭爷不爷的,喊个哥就给我面子了。」陶弘敏道:「你来临安也不和我说一声?上来!咱哥俩儿有ri子没见了,这回可得好好聊聊!」

廖群玉脸上微微变sè,「陶先生,敝东家已经等候多时。」

陶弘敏不以为意地说道:「又不急在一时,今ri难得遇到程兄,和贵东家见面就改ri吧。」

廖群玉脸sè数变,微微挺起胸,沉声道:「请陶先生三思!」

「行了,就下午吧。」陶弘敏笑嘻嘻道:「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让几分息呢。程兄,咱们走!临安夕鱼楼的鱼羹你多半还未曾尝过,那滋味,真是天下无双!」

廖群玉脸sè极为难看,显然对陶弘敏临时变卦大为恼怒。陶弘敏却是浑不在意,连声招呼程宗扬去吃鱼羹。程宗扬只好苦笑著向廖群玉告了罪,与陶弘敏一道上了车。

数月不见,陶弘敏仍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程宗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陶弘敏让雪隼团暗中窥视梦娘的事,自己还没忘,程宗扬倒有些好奇,这位陶五爷是看上自己哪点?难道真想拉自己当帮手,争夺陶氏当家人的位子?

但程宗扬一上车,陶弘敏就声明,今天不谈生意,只是闲聊。他说到做到,甚至连江州的战事也只字不提,似乎对陶氏的大笔投资丝毫不放在心上,说的无非是吃喝玩乐。

夕鱼楼的鱼羹果然美味,即使程宗扬存著心事,也吃得赞口不绝。

一顿饭吃完,临别时陶弘敏才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云六爷也来了临安?」

程宗扬心头微震,脸上笑道:「陶兄消息倒灵通。」

陶弘敏道:「云六爷插手临安的jing铁生意,抢了晴州商家三成的份额,很有几家铁商恨他入骨,我陶五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那几位把持了宋国的jing铁生意,就不许别人进,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早就看那些铁耗子不顺眼了,能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陶弘敏笑道:「程兄若是有时间,明天大家再吃顿饭?有些事想向程兄讨教。」

债主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再没有推辞的余地,程宗扬只好道:「明天恐怕不成,後天,小弟一定扫榻恭迎。」

「一言为定!」

陶弘敏离开夕鱼楼,车马滚滚赶往悦生堂的方向。

秦会之道:「此人城府极深,公子小心。」

程宗扬心知肚明,今天的鱼羹只是试探,後天要说的才是正事。他摸著下巴道:「我倒有些奇怪,什么生意能让陶五爷亲自来临安呢?」

陶弘敏怎么看都不像买书的人,来悦生堂多半是与廖群玉的东家谈生意,但悦生堂在业内再有名声,也只是一家书坊,全卖了也不见得值多少钱,更用不著陶弘敏亲自来临安。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琢磨不出,乾脆扔到一边,「走,去司营巷!」

「去拜访林教头?」

程宗扬笑道:「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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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营巷口已经有了一辆马车,这边驾车的独臂星月湖汉子一手抖动缰绳,策马从那辆马车旁驶过,停在能看到巷内的地方。

司营巷是条僻巷,这会儿刚过午时,巷中略无人迹。程宗扬拿出那套《金瓶梅》翻看,不愧是悦生堂出的jing品,不仅纸张、印刷、校对都jing细无比,而且图文并茂,比自己在建康那一套可强得太多了。

「瞧瞧这印刷!这绘图!比你六十银枚买的地摊货怎么样?你还说悦生堂不卖这个……」

秦会之道:「悦生堂确实是不卖这种书的。」

「那这是什么?你可别告诉这是廖老板自己的私藏。」

「公子说的不错,这确是悦生堂的私藏。」秦会之道:「书坊、藏书堂等处最怕火灾,传言火神忌秽,因此堂中往往会收藏一些chun,宫图书,以为厌胜,用来避火,这套《金瓶梅》便是悦生堂专门刻印镇堂的图书。」

「还有这一说?」

「廖老板把镇堂的藏书送给公子,这份人情可不小。」

闲聊间,林冲与鲁智深一同回来。两人多半是在哪儿刚吃过酒肉,一边走,一边谈论拳脚功夫,林冲本来眉头紧锁,还为前ri的事动怒,但他是好武之人,听著鲁智深谈到妙处,眉宇间的忧怒渐渐散开。

程宗扬隔著车廉,带著一丝古怪的笑容看著两人。秦会之虽然不明白家主的用意,但也耐著xing子在旁等候。

忽然旁边马车轻轻一动,一名灰衣大汉悄悄下来,先绕了个弯,避开巷内两人的视线,然後昂首挺胸朝巷中走去。

那大汉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好汉的气势,他怀中抱著一只布囊,囊上插著一茎乾草——六朝风俗,物上结草便是变卖的意思。离林冲和鲁智深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灰衣大汉长叹一声,拍著布囊慨然道:「如此宝刀,竟无人能识!」

林冲回头朝那汉子望去,鲁智深朝他肩上拍了一掌,「这贼斯鸟一看便不是好人,理他作甚!」

林冲却道:「兀那汉子,你拿的是何宝刀?」

灰衣汉子道:「你又不识货,问那么多却有何用?」

「你如何知我不识货?」林冲道:「且拿来让某一观。」

灰衣汉子有些不甘愿地解开布囊,绳结一松,便彷佛有股寒意从囊中涌出,接著露出一截刀柄。

林冲一看之下,脱口道:「好刀!」

那刀柄把手上缠著暗红sè的细麻绳,露出的部分sè泽乌黑,柄後的环首并非寻常的铁环,而是一条鳞须飞扬的蟠龙,龙身虬曲如环,质地十分特殊,非金非石,上面隐隐闪动著寒光,单看刀柄就不是凡物。

林冲按捺不住,伸手要去拿刀。灰衣汉子一把抱住布囊,正sè道:「我这宝刀乃绝世珍品,等闲不得一见!你要看刀,且拿钱来!」

鲁智深勃然大怒,「贼斯鸟!看一眼也要钱?」

林冲拉住他道:「且说如何计较?」

「看一寸须得一贯,此刀长三尺六寸,你若看全刀,须拿五十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