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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4 章

惠氏听说儿媳的表姐寄居在乡下的庄子上、缺衣少食的?她苦于手头事儿多、走不开,就让四郎带着六娘过来探视,还大手一挥,让人拉了不少吃食过来。

武家一向是暴发户作派,惠氏让人拉来的东西,冯曼娘栖身的这个小小农庄根本就放不下,可这会子她怀着孕在,依本地风俗、家里是不可以起屋造屋的。

没法子,冯曼娘只好让人先搭了个简易棚子,用油毡布把堆积如山的各种东西先遮一遮……

思前想后,冯曼娘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夺回自己嫁妆的好时机。于是就交代了戴三郎几句话,便是当初叶蓁蓁教给冯曼娘的。

家里囊中羞涩,妻子怀了孕、吃穿用度还得靠亲朋好友来接济……

已令戴三郎羞愧不已。

替妻子要回嫁妆的事儿,当然义不容辞。

除此之外,戴三郎这些淘换古玩、也替家里挣了不少钱。他于婚前寄放在母亲那里的体己与几件好物件,折价也有万余两银子。

这一次,他也想一块儿拿出来。

于是初三这一日,戴三郎自个儿回了府,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出:

——前儿曼娘得了风疹、乃是误诊,其实曼娘无事。

——如今曼娘已诊出有孕,这是千真万确的。因孕妇不好挪动,所以曼娘就在庄子养胎了。

——还请母亲归还曼娘的嫁妆田产,另外他寄存在母亲那儿的八千两现银,要先取出五千两来,供曼娘花用……

戴母一听,气急败坏!

因戴父于官途上无甚建树、可戴家又是个大家族……

戴家一大家子里,唯有三郎夫妇争气些,男的会赚钱、女的嫁妆丰富。而落在戴母手里的银物,早就已经贴补家用、给花得七七八八了!

戴母一口回绝,又说:

——既然曼娘无事,为何不早说?恶意欺瞒、这是她做为儿媳的本分?真是不孝!

——既然曼娘有孕,自然就应该回到府里来,由她这个做婆婆的亲自服侍才对!为什么还要躲在外头?这是对婆婆不满吗?

——嫁妆是曼娘自个儿交给她的,又不是她夺来的,且她为了帮曼娘打点田产,费了不少心血与精神。如今一声想收回就收回、有这么敬老的吗?想都别想!

戴三郎简直惊呆了。

直到今天,他才见识到母亲蛮横不讲理的一面!可生性温柔沉默的他,又秉承着“子不言母之过”的古训……

最终,他只得灰溜溜的去前院见了父亲,将妻子传授的那几句话、说与父亲听。

这回就轮到戴父发愣了。

戴母与顾秋莹追来了前院,一个跳着脚的逼他、要他马上把冯曼娘接回府里来;一个含情脉脉、柔情蜜意地说表哥我好惦记你……

戴三郎真是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得脚底抹油,逃了。

回到了庄子里,戴三郎羞愧地将他在府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与冯曼娘听。

冯曼娘听了,依旧温柔贴心的劝他,说不要和家里人闹得太僵,还说其实婆母是好心、怕她和三郎在外边儿吃苦头,才会吵着嚷着要她们回去的。

一边是强势蛮横、霸人财务的亲娘;一边是善解人意、柔弱无依的妻子……

戴三郎的心、自然而然地偏向了妻子这一边儿。

但其实,冯曼娘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依着婆母的霸道性子,明儿一定会气势汹汹的冲到庄子这儿来为难她的。

而姨母(崔氏)在初一那日,已递了信儿去清河郡;如今冯曼娘的亲娘和亲哥哥正在清河郡给外祖母拜年呢!初二娘家人收到了消息、想必初三就会出发……按着脚程来算,他们最快今儿傍晚到、最迟也是年初四的一大早到……

所以冯曼娘一点儿也不担心明天婆母会来。

果然,天黑了以后,有人匆匆跑来急报,“亲家母在几位舅爷的陪伴下赶到了!”

冯曼娘顿时松了口气!

她一边哭,一边吩咐下人收拾屋子、准备吃食……

戴三郎则站在门口等着。

一刻钟以后,一支队伍打着火把与灯笼,终于匆匆地赶到。

冯曼娘的大兄与二哥率先冲了过来,一见戴三郎,冯二郎便怒不可遏的一脚将他踹倒,大骂,“我好好的妹子,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都怕她化了……你倒好,娶了她过门就是为了虐待她的?”

冯姨母则被儿媳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眼睛已经肿成了大桃子……

一见女儿瘦削憔悴的模样儿,更是忍不住悲从中来,抱住女儿就大哭了起来,“我的儿……既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怎么也不和亲娘说一声?”

冯曼娘的亲嫂子也在一旁抹眼泪,说道:“自打昨儿晚上得了叶家姨母寄来的信儿,家里人都哭了,连太夫人也说要来,只身子不好,大舅母不让来……”

冯曼娘被母亲搂在怀里,看到娘舅家里除了外祖母和大舅母、并几个小娃娃没来之外……两位娘舅、一位舅母,四个表哥、四位表嫂,并自家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全都整整齐齐的站在她面前……

冯曼娘的情绪过于激动,竟晕了过去。

戴三郎狠捱了舅兄几脚以后,拼死跑过来抱住妻子,哭着对冯姨母说道:“……外母容禀,曼娘已怀有身孕,不可过于嗔怒,还请外母原谅则个!”

冯姨母骂道:“如今你倒还会心疼她了!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你的时候,白胖水灵着哪,你瞅瞅、瞅瞅……”

戴三郎也是一下子昏了头,哭泣道:“如今她已强了许多,前一阵子更瘦呢……”

冯姨母一呆,急怒攻心,也晕了过去。

这下子可是鸡飞狗跳!

管家的人是冯曼娘,可冯曼娘晕了……

冯大嫂只好出面,指挥一应下人婆子们,先把晕倒了的冯姨母和冯曼娘抬到床上歇着,又安排戴三郎陪着舅爷表哥们去外院吃饭,又拿了随身的药油出来给冯姨母揉太阳穴、又请表嫂们拿了热帕子替冯曼娘擦把脸……

众人这才安顿了下来。

冯氏母女也悠悠醒转。

冯曼娘挣扎着命人送了已准备好的饭食进来,请女眷们用饭,她则捏着块帕子,将自己出嫁以后的景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女眷们一听,气得差点儿连碗都摔了!

冯姨母尤其生气、还心疼,“……你真是不要命了你!年初才小产了,这会子又怀上一个!你、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冯曼娘抹着眼泪不吭声。

冯姨母又骂:“……你还把嫁妆上交给你婆母!你、你!你怎么这样蠢!”

冯曼娘大哭了起来。

女眷们纷纷劝道——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娃娃来了,这就是缘分!难道还能不要?”

“对啊姑母不必太焦虑,把表妹的身子调理好了,以后生产的时候不会有事儿的!”

“姑母,当务之急是要帮着表妹把嫁妆夺回来才是啊。”

“还有那个通房!简直欠收拾!”

“不如明儿咱们就上京都去、好好问一问戴家,到底想怎样!”

说了这么一通,女眷们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冯曼娘犹豫了一番,将戴母明天很有可能会过来一事说了。

女眷们一听,顿时又恼了,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明天的应付办法。

一直说到夜深……

冯曼娘叫来了婆子,让分别引着众人去歇息了。

冯姨母毫不客气地把戴三郎给赶去书房,自个儿和女儿上床歇了,悄悄问女儿:“你究竟想怎样?要是过不下去了……索性就回家去?以后你若想再嫁,娘保证给你再找个好的,孩子么,就寄名在你兄嫂名下、我帮你养大就是。要是以后不想再嫁了,也有个孩子傍身不是?”

冯曼娘的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淌,“三弟还没说亲呢,且伯父叔父家里还有几个堂姊妹没说亲,且大嫂子膝下还有个小侄女儿呢!这厢我和离得痛快,旁人会怎么看待这些姐姐娃娃们!”

“你啊!”冯姨母叹道,“……是我不好,我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你这一个娇女,因此爱在你面前说多了家务事,你才和我似的,不是顾着这个、就顾着那个的,反倒把自个儿的名利得失给抛到了一旁……”

顿了一顿,冯姨母又压低了声悄悄地问道:“我还有个最最紧要的问题想问你——究竟你和他……怎样呢?若是你也想和他过下去的,我自然再不劝你了。”

冯曼娘垂了头,低声说道:“他虽没什么本事,可无论我婆母怎样、他也都是护着我的。”

冯姨母明白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半晌,冯姨母斩钉截铁地说道:“乖囡你放心,这回我必要好好教训你那婆母,叫她晓得我们冯家的厉害!要让她晓得,我们曼娘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冯曼娘在母亲的抚慰下,安心睡去。

第二日,大伙儿全都早早起来、吃过了午饭……然后冯姨母就吩咐着众人,让仆人们把停放在农庄门口的马车全给拉到了佃户家里存放。

然后崔家的表嫂们看到了堆放在农庄旁、被个油毡布盖住的东西,就问冯曼娘、这是什么。

冯曼娘如实回答:“是表妹蓁娘的婆母送来的,她家一向大手笔,直堆得我这儿都没地儿放了,只好先将就着拿块油毡布给遮一遮……”

作为叶家的姻亲,表嫂们当然知道武家如同暴发户一般的作风!当下,表嫂们眼珠子一转,商量了几句,便命人将油毡布取了。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

那油毡布下便是堆成了小山一般的……七八筐新鲜的瓜果蔬菜、十几笼鸡鸭鹅、五六只被牵着绳索的羊、狍子,以及成捆的药材、各式山珍海味的干货,甚至还有十几匹布、几袋棉花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崔氏、孝庆长公主等人送来的一些东西,也都堆在一块儿。

表嫂们指挥着婆子们将这些东西稍微往外头挪一挪,以显得更加丰盛。

安排好这一切,亲友们这才齐齐回到了正屋里。

戴三郎有些不安。

外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且个个都面色不善,他已经猜想到……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但为什么大伙儿都坐着不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