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陈左家的院子里,洋溢着一种和办丧事完全不搭调的轻松氛围,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家两兄弟的争执尘埃落定,这些帮忙的亲友,也算是利益相关,反正不会吃亏就对了。
天色刚擦黑,院子里面就摆上了饭桌。
因为人多,房子里面坐不下,加上这时候天气清爽,索性就在院子里吃了,扯上电灯,亮堂堂的,还显得热闹。
我看到雷家叔侄也到了院子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原本白事办完,肯定是要请唢呐班吃饭的,不过雷家叔侄是陈右请来的,身份敏感。
不过既然人家都来了,主家肯定也不会赶走,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农村办红白喜事,都会请做饭的大师傅,在院子里搭上几个大土灶,架上铁锅烧菜。大师傅掌勺,家里亲戚的女人们帮忙洗菜切菜打下手。
所有的事儿,都在堂屋灶台和院子里完成了,这个时候,陈左的房子里面反倒没人。
等到大家都吃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趁着别人不注意,一个人进了房里。
不大功夫,就又走了出来,坐回我自己的角落。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酒菜都上齐,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都在饭桌前聊天扯淡。
突然一个人指着陈左的房间,带着惊恐的语气说道,“你们瞅瞅,那是啥?”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陈左房间的窗户吸引住,整个院子里面,突然安静,只有偶尔有人太过吃惊,把筷子掉地上的声音。
最早发现异常的那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那个不会是老支书吧?”
这人不说倒好,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有那些胆子小的女人,已经扯着嗓子细细尖叫,筛糠似得直发抖,凑成一堆儿。
就算是男人们,也惊着了,胆子小的不住的往后撤。
我还在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饮料,旁边不远处的雷正义,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在陈左房间的窗子上,映出一片昏黄的光线。
因为屋子里没人,所以一直关着灯,应该是黑乎乎的才对,此时的光线也不像是灯光,该是蜡烛或者油灯之类的。
在一片昏黄光线的映照下,一个人影,显现在窗户上。
这个人影是个侧面,但是看五官脸型,和灵棚里面摆放的老支书的遗照,一模一样。
里面的光火苗晃动,所以人影也在不停的晃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飘来荡去。
人群里面有人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老支书回来了吧?我记得老爷子大概就是这个时辰去的,算算现在就是头七了吧……”
农村有种说法,人死之后的第七天是头七,去世的人,魂魄会回到家中。
这一天的讲究就多了,虽然在最近这些年,很多传统都已经淡化了,但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记忆,还深深的烙印在人们的心头。
至少,当人群中有人提到窗户上映出的影子,就是老支书在头七这天,回到家中的时候,人群中的骚动更加明显了。
陈左喝的醉醺醺的,见到这样,人也变得清醒了不少,凑到大知宾的身边,小声的询问着什么。
因为距离比较远,我听不太清楚,不过内容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应该是向大知宾确认,是不是老爷子的魂魄回来了。
农村白事上的大知宾,是非常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熟悉白事上的种种规矩,也知道很多忌讳,见识也非常广。
不过同时,这群人也是胆子最大的一群人,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见的多了,知道很多时候人们流传的一些灵异故事,不过是各种各样的意外巧合,还有人们想象力的附会。
大知宾,现在应该是院子里这群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
不过眼前出现的这些东西,大知宾显然也没见过,脸上的折子都快皱到一起了。
大知宾向陈左说了些什么,陈左点点头,站起身来,就要向房间里面走去。
看来是大知宾让陈左进屋查看,我知道时机到了,手里一直捏着的剪纸动了动,咳嗽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陈左窗户上的影子弯了弯腰,手放在嘴边,也咳嗽了一声。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