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之际,金凡恪像变戏法似的,敛去脸上的无辜害怕样,转而呈现出金凡恪式勾魂笑,并从身后掏出一支玫瑰花,一如每天照片里的娇艳欲滴:
“宝贝,今天忙了一天,又惊魂未定了一晚,欠你的照片已经发到你手机上,欠你的玫瑰,当面送啰!”
闻言,安若瑜只觉心中有某处柔软被直击,她看着玫瑰,不安地掏出手机,微信中果然多了条信息,只一张照片,却是她和金凡恪的合照。
照片上,金凡恪依然是挂着帅气的微笑,她则带着口罩、鸭舌帽,倚在情人坡的古树上,靠在金凡恪的肩头。明明没露出什么,却让人觉得她睡得安然无比。这样的安然,甚至感染着在看照片的安若瑜自己。
瞬时,安若瑜心软下来。
这一刻,她告诉自己:收留他一晚吧!就当是收留一只正在被人追赶的可怜暹罗猫!
于是,半张着嘴呆愣了三秒后,安若瑜一把夺过金凡恪手里的玫瑰花,一锤定音:
“进来吧,玫瑰是房费!”
刚走了两步,安若瑜便停下。考虑到金凡恪素来胆大妄为,存在得寸进尺的风险,她觉得有必要先讲清楚规矩!于是,她回头瞪着金凡恪,故作凶狠:
“记住,你的活动范围只有客厅和盥洗室,敢靠近或踏进我卧室半步,斩立决!”
因着先说断、后不乱,后来的一晚时光,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对金、瑜二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同寻常的一晚。
安若瑜将玫瑰花插到客厅中的花瓶后,几乎是逃一般地冲进卧室,然后再没出来。靠在门后,安若瑜摸着自己加速跳动的心,不断自问:
怎么突然就心软了?
为何答应一个男人留宿?
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他在外面做什么呢?自己真的不用理会他,让他一切随意?
没有答案。
安若瑜只能不断告诉自己:
或许是因为那一刻,他的眼神很无辜;可即便在那般无辜、甚至有些狼狈的时候,他还没有抛下她,一路抱回,甚至不忘如约拍照、送花。虽然这个约,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宠约。
或许是因为那一瞬,她也替他担忧起来,万一真的被传说中厉害无比的狗仔拍到,自己被搭进去不说,金凡恪会再次面临舆论危机。想想他的经纪人对自己的拜托想想他毕竟也是跟自己形成了契约关系的人,虽谈不上一荣俱荣,但很有可能一损俱损!
也或许是在潜意识里,自己对他,是放心的吧。相信他不会做出格的事,也不担心他会拘束、不知所措,毕竟,上一次,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他会自己弹琴,自己打扫卫生、自己安静地离开
如是说服着自己,安若瑜加速的心跳渐渐抚平,而随着客厅里隐约传来的一首钢琴曲,经典的《卡农》,安若瑜彻底舒缓下来。
她想,她一个奔三大龄剩女,什么没见识过?谈过恋爱、同过居,有过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幸福,也有过失去全世界的痛苦。黑客攻击过别人,也在专业上被别人打击过。成与败,赢和输,全都尝试过!
那么外面的那位——金先生,可怕吗?一个“小屁孩”,虽然总时不时展现成熟,但不过是个受万人追捧的小弟弟,有什么可怕的?
如是想着,安若瑜彻底放松下来,自顾自地收拾好,伴着琴声,安然入眠。这一晚,她做了很多梦,梦里有靳云至,可到最关键的时候却屡屡变成金凡恪。在梦里,有那么一瞬,她也困惑了,他和他,到底谁是谁?
屋内的安若瑜,从不眠到入眠,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屋外的金凡恪,其实也一样。
看着安若瑜答应他留宿,他兴奋,却也惆怅。他为结果兴奋,却也为过程惆怅。他知道自己利用了安若瑜的善良,也惆怅自己这般对她隐藏真相,究竟要到何时!
看着安若瑜狼狈地逃回卧室并不再出现,他好笑,却也无奈。笑安若瑜的胆小,无奈自己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怕又不得不共存的存在!
想着安若瑜此刻一定躲在屋里,甚至就是靠在门背后,暗自后悔、质问或反复纠结,他知道自己暂无他法,只能借着身体里的这项技能,在舒缓的音乐中,在流畅的音符里,帮她排忧解难,助她安然入睡。
可是,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当静谧的夜空里不再需要他的琴音,不再需要他的霸道,不再需要他装无辜和可怜,不再需要他卖弄调侃与风情时,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想抛开一切,放纵自由,可他不能。因为他对这张脸、这具身体有责任,他对那位面冷心热的经纪人堂姐有承诺;
他想告诉安若瑜一切,哪怕真相会带给她震惊,哪怕她最终也不能接受,他也想说出一切,然而,他害怕。因为时机还未到,因为安若瑜还没有喜欢上金凡恪。截至目前,她不过是对金凡恪不再如最初的反感,不过是开始渐渐接纳了他们奇葩的关系,不过是开始让金凡恪逐渐走入她的世界,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而已。
伏在钢琴上,金凡恪又一次陷入了苦闷。
起身,站在客厅里,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他的思绪又一次陷入沉重。
房间基本保持了他上一次收拾之后的整洁。安若瑜本不是一个邋遢的女孩子,先前的烦乱不堪,不过是她心情烦乱的一种写照。而这种烦乱,很大程度上,是靳云至的消失以及他的出现带来的。
那么,他能做什么?他别无可做,只能沿着目前的计划,坚定的走下去。或许未来依然不可测,但却是为了安若瑜的未来,他最后的一搏。
如是,思考到后半夜,依然心中烦闷的金凡恪,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花瓶里的玫瑰花,大多已不如先前鲜艳,突然,心中一个想法萌动。
他信步走到客厅角落的多宝格前,犹豫了半响,最终坚定地拉开倒数第二格抽屉,看着安然躺在里面的一个画板和一套蜡笔,释然地一笑。取出,紧握在胸前。
静谧的夜,更加静谧。
屋内,安若瑜深浅不一的稀疏呼吸,梦境萦绕心间。
屋外,金凡恪手起笔落的沙沙声音,画境沁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