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在有苏部落的时候,没有受过正统的贵族教育,对这种常识问题不了解,进宫后又过度受宠,遭到太多嫉恨,所以她没有交好的朋友,更没人教过她男人送鹿是什么意思。妲思只好谢绝:“这块玉佩我不能收。”
妲己不解:“为什么?”
妲思解释:“这是感情的象征,我不能轻易收下,帝辛送你这个的时候没说过什么吗?”
妲己对帝辛说的话都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她模模糊糊记得帝辛送她玉佩时说过白鹿代表感情好,所以特意挑来给妲思,如今遭到拒绝,有些伤心:“你为什么不能收,我挑了好久呢,我希望戴着这块玉佩的人能想到我……”
妲思知道她又犯了糊涂,再次开口,想要解释。
“好一对奸夫淫妇!”忽然,殿外发出一声如雷怒吼。
帝辛持剑冲入殿内,双目通红,浑身都是杀意。他刚到殿外便听到妲己说她不想做王后,紧接着又要把代表情意的白鹿佩托侍女送给那该死的男人,这行动代表什么?原来他对她的爱,从头开始就是个笑话!
帝辛有窒息的感觉,他浑身的每寸肌肤都被撕成一片片,有千刀万剐之痛,竭尽全力也无法压下脑海冒出的杀意和怒火。
他冲进殿内,抢过妲思手中的白鹿佩,狠狠砸向柱子,象征夫妻同心的玉佩化作碎片,如同他的心。他举剑想砍向这不知廉耻、背夫偷汉的王后,可是剑在途中,对着那张不知所措的美丽面孔,怎么也无法落下去。他舍不得,纵使她不爱他、背叛他,他还是舍不得杀她。
“立刻把姬考给我杀了!碎尸万段!”帝辛用如受伤猛兽般的嘶吼下了命令,然后泄愤般地狠狠将宝剑刺向了妲思。
“不——”原本呆滞的妲己仿佛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用和平时迟钝毫不相符的速度扑上去想抱住凌厉的宝剑,可还是晚了半分。她眼睁睁看着利刃穿透了妲思的胸口,然后拔出,飞溅的血花喷了她满身。
妲己带着浑身的鲜血爬上前,抱紧倒下的妲思,拼命想合拢她胸前的伤口却徒劳无功。生命消逝得那么快,快得怎么也留不住,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不!”紧接着是不停的尖叫,“不!不!不……”除了这一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心流出的血为什么那么多,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拉着妲思的手,恍如那天初见,她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华……”
那个在屠夫手中救下她的女孩,给她起名、爱说爱笑、像春天般充满勃勃生机的女孩就这样消逝了,同时带走了她心中的支柱。
支离破碎……
她跪坐在血泊中,歇斯底里地尖叫,叫完又开始笑,疯狂地笑。
美丽的面孔布满狰狞的疯狂和绝望。
春天去了,花也谢了。
如果真正的妲己死了,她又是谁?
帝辛愣愣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王后,开始怀疑自己可能弄错了什么……
柒
西伯昌病逝后,姬发因其兄姬考被帝辛所杀,故得以继位。他继承父亲遗志,筹备伐商。受命九年,姬发在盟津大会诸侯,前来诸侯八百人,共操练伐商。
妲己在这些年里,过得如行尸走肉,性情也变得嚣张跋扈,荒唐任性,经常提出无理要求,不断刺激帝辛的底线,仿佛希望他杀了自己一般。
可是帝辛统统都答应了她。
受命十一年,帝辛持续发动征讨东南夷之战,令国困民乏。姬发见时机甚佳,便联合庸、蜀、芜、髳卢、彭等部族,亲率战车三百辆、虎贲三千、甲士四万五千人,进攻商。
有苏部落也参与了造反,大家都说父亲将女儿性命弃之不顾。妲己知道此事,大笑一场,不予置评,继续哼着歌曲梳洗打扮,她清楚那个所谓的“父亲”不会在乎小小女奴的生死,却会为真正的女儿复仇。
朝歌众臣提议杀了妲己泄愤,将首级送给她父亲。
帝辛仍力压这个提议,对妲己宠爱如昔。商王昏庸之名愈演愈烈,甚至有“君王只听妇人言”的流言传出。
烽火连天,节节败退。
帝辛的表情仍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拼尽全力调动军马,保护国家,保护商人,这些他爱着的子民。朝政繁忙,通宵达旦,偶尔休息,他总会抽空躺在妲己的腿上,闭上满是疲劳血丝的双眼,听她唱着乡间小曲,虽然那悦耳动听的歌声中没有任何的感情,仿佛一块美丽的玉雕,可是他依旧不在乎……
“我想要更多的铜鼎,更多的铜器……”
“好。”
“我要更多的珠宝,更多的首饰……”
“好。”
“我想要你多陪着我,听我唱曲子。”
“好,都依你。”
捌
商还是输了。
周军在牧野大败商军,攻入朝歌,一群异族蛮人,烧杀掳掠。文武百官,后宫美人,该死的死了,该跑的跑了,该投靠的投靠了,剩下的哭哭啼啼,盼望能找到出路。
帝辛平静地坐在鹿台的宝座上,喝着酒,看着众宫人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不断发笑。能和造反诸侯扯上关系的嫔妃宫人,都统统想方设法找旧主人去了,剩下的哭的哭,闹的闹,逃的逃,自杀的自杀,偶尔还有抢劫财物分赃不均发出的杀人惨叫声。
只有妲己乖巧地坐在他旁边,一如既往地替他斟酒助兴。今天的她,穿着打扮格外美丽,仿佛在参加什么欢乐的庆典。
鹿台里的绝望闹剧,就是她眼里最有趣的歌舞。
“今天天气似乎不错。”帝辛莫名地冒出了一句。
妲己斟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笑道:“是的,阳光很好。”
帝辛问:“你不逃吗?”
妲己摇摇头:“我愿送王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