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云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姐姐好生严肃。敏之姑娘若非身世凄苦,那二十三弦、回鸾长袖,便是琴棋书画也是入得眼的。”
温无霜朝诲儿使个眼色:“赐座吧。”
诲儿上前,引着烟绿坐了边上的扶椅,温无霜见她落了座便问:“你祖上姓什么?何以做了修竹王妃的侍婢?”
敏之低了低头答道:“回娘娘,奴婢祖上姓刘。奴婢家道中落,不得已流落街头,能淑公主慈悲,不忍奴婢沿街行乞,将奴婢收回宫中詹事府,后在楚王府回宫后,将奴婢作了修竹王妃的侍婢……”
家道中落?温无霜想起了沅儿,却悲伤不知身在何处的沅儿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让她给她一个风光大嫁。
那么,温无霜心想,这是不是说敏之以前也是大富人家的孩子?这样也说得过去,也只有大富人家,才有那人力、财力去让她学音律,习舞蹈成如此身姿和气质罢。
温无霜想回头仔细去问问皇甫暌,敏之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世。但是想到他敢把敏之送过来,那就说明,敏之的身世已经妥了?
“可还知道此次本宫寻你到穆王府用意何在?”
烟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修竹王妃是说……是将奴婢许配给一位士子。而楚王殿下是说,将奴婢许给穆王殿下……”
纪如云呵呵一笑:“那么你希望许给谁呢?”
“奴婢不敢,奴婢……”烟绿那唬了一跳、起了座便要下拜的样子,让温无霜多少放松了些警惕。
温无霜赶紧打住她:“敏之不需多礼了,我们就说说寻常的话儿,你如此多礼,倒让人觉得生分了。”
烟绿赶紧说:“奴婢既为奴,当全然听从主子们安排。”说着看了纪如云一眼。
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沦为奴婢,她会甘心吗?让温无霜不期然地想起诲儿的告诫来。
纪如云见一时无话,便吸了吸鼻子:“姐姐焚的什么香?这花香太奇怪了。”
纪如云终于发话,温无霜心说,这种异香,难道不是你当初劫我时所用?只是少了迷药那一味罢了。
看来,纪如云还是不懂得皇甫麟说温无霜:“没用的本事,她样样都精”的真正意思。
于是温无霜轻轻一笑,问她:“云妃不喜欢本宫今日所焚的花香?本宫只是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所以试试……”
纪如云心下一惊,温无霜是想告诉她,她在逐渐想起她自己被迷晕一事么?
于是赶紧否认说:“不喜欢,这是花么?……在这天下间,二十多万种的开花植被中,能散发讨人喜欢的香味的花只占很少一部分……也许不到两成……”
作为一个能亲自制香毒的高手,她对花的认识,显然也不比温无霜差。
“云妃……娘娘……奴婢……”烟绿讪然起来,怕纪如云沉不住气,中了温无霜的激将之计。
温无霜看了一眼那敏之姑娘,又看了一眼纪如云,等着她继续说。
纪如云斜了一眼众人,沉思了一下,又道:“所以呢,有的花不但不香,还有怪味,甚至臭味……”
诲儿先看了纪如云一眼,又看温无霜一眼,眼中有淡淡的忧虑。纪如云想来是以花喻人了,再看那什么敏之姑娘的反应,显然也是意识到了。
温无霜扯嘴一笑,纪如云说谁香谁臭的拙劣方法来镇压她或者这个敏之姑娘,未免狭隘了些。
于是她默默吸了一口气,威摄作用点到为止,于是也不再点明,只是对敏之道:“既然你已经入府,以后不用再叫本宫娘娘,我们以后共侍王爷,以姐妹相称即可。”
“奴婢……”烟绿那脆弱的声音里,将并不是想表达不愿,而是将“受宠受惊”的娇羞拿捏得十分到位的意态,让人并不反感,反而有些讨喜。
纪如云斜眼看着烟绿,嘴角抹过一丝微笑,也扭头说道:“既然我先你入府,你且叫我姐姐,也不必再称奴婢。”
温无霜抬头看了一眼半月形雕花镂空窗外,只感觉是满目迤逦黄梅,一如眼前含娇带羞的小娘子,而她却不知为何,感觉那明亮冬阳虽是离她较远,但却仍是刺眼,让她双眸迷蒙恍然似睁不再开。
温无霜知道,她敌不过那明亮光辉,扭头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于是隐隐有些感觉,她快守护不住皇甫麟了。
“姐姐……”烟绿轻轻地唤了一声。怯声怯气,让人怜爱。
纪如云道:“敏之妹妹,不管以前的什么事了,从此以后,你当尽心服侍王爷便是。”
烟绿望向她:“奴……妹妹知道了,谢谢姐姐教诲。”
纪如云故意说给温无霜听:“若是王爷问起你从何而来,你自称是无霜娘娘一堂妹即可,其他一切,由姐姐我来说。”
“是,姐姐。”
…
诲儿不动声色地看了纪如云一眼,这让她的处境一时有些难堪,这些年温无霜、包括穆王府上下,全无害人之心,不知纪如云为何如此挑衅,可自己又是能淑公主的人,也不可能当着纪如云的面站在温无霜这边。
“无霜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还请望姐姐指点一二。”烟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无霜将了她一眼:“何事请讲。”
烟绿姑娘担心自己和纪如云一唱一和让温无霜生疑,于是决定为纪如云献上一策,同时撇清自己和纪如云的关系:“素闻姐姐跟穆王殿下凤凰于飞,姐姐又有如此倾国倾城之才貌,为何还?……”
倾国倾城?听着这句仿佛有些不友善的夸赞,温无霜轻轻笑了一下,自愧这倾国倾城倒有些比不上打扮后的敏之姑娘你了。
纪如云见温无霜有些失神,竟也一下明白了烟绿的意思,于是道:“妹妹是想问,为何还为我们王爷纳侧妃是吗?”
烟绿轻轻低头,倒也不卑不亢:“姐姐原谅妹妹大胆了。”
“来,妹妹来看……”
说着纪如云把她拉到屋角五脚梅花几上的一个天蓝色冰纹盆,半满的水盆里有一枝用石头压住枝脚的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