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麟一顿,以为这纪氏尚在近处,于是一面四下查看,一面高声诱敌说:“嗬!还想编个刺客来转移本王视线?本王差点着了你的道!”
温无霜一愣,之后一恼,感觉今日两人之间的那笔糊涂账,真正是越闹越糊涂。
温无霜看了一眼诲儿,诲儿捏着自己的手腕,别过身去。
温无霜以为是那刺客所为,忙问:“诲儿,你也受伤了?其他人怎么样?”
诲儿以为温无霜是在门皇甫麟伤人一事,忙答:“回娘娘,其他人并无大碍。”
温无霜点头,支开她:“你先去司剂处瞧瞧……”
“是。”诲儿识趣地匆匆转身而去。
皇甫麟却不是来找她算糊涂账的,等诲儿一走,屋内外也没什么动静,发现空落而凌乱的小屋并无什么刺客时,让他有些伤痛:“你……果然有个缘竹姑娘!……”
温无霜一怔,原来穆王刚从东厢过来,这么快就完事了?算这时间,大概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
皇甫麟叹了口气,说:“你说月裳舞曲本就让小王生疑,因为你知小王好舞好曲,不过是掩人耳目,哪有说得上什么真好,本想借机与你调侃,方才醒来,方发现,那花……有问题,本王差点上了当……”
温无霜一泠然,那花定然是不知何时被纪如云做了手脚了。所以,他也还不知道有刺客一事。
她一时说不出来话。想着皇甫麟的话:着了自己的道?上了自己的当?是呢,苦心一场为穆王府添个子嗣,她不知如何痛苦了一场,在他眼里,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算计?
自己与他之间,何时这般生疏了起来?
一直以为,纪如云是他们之间的一道伤疤,现在想来,恐怕父辈恩怨才是了吧……
她看着皇甫麟,她对接下来两人的日子充满了不可预知,她知道,他们迟早都会面对他们自己的问题,所以,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现在就开始作好准备。
她相信到了时候,她会全力以赴,虽然显然还需要一些时日,但现在未尝不可振奋起来想想这个问题,想想这个终究会到来的一天。
但是,她又并不想、或者说,并不能、让敏锐的皇甫麟发现她的变化、看穿她的心思,所以,现在最重的是,不能让皇甫麟发现她的新生。
为了避开皇甫麟的目光,温无霜只能佯装镇静。
她开始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刻意掩饰,只给他一个表象,虽然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表象,会变得越发虚假,那么经过了这样的过程,皇甫麟到时候,应该会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她想她得保持与皇甫麟的关系依然没变,但掩饰这一行为本身,或者说这场游戏本身,就容易让彼此更加注意。
当然一开始,温无霜还是觉得有点难度。
但是纪如云不是说过么?掩饰和撒谎这种本事,如同做任何事情一样,先得战胜最初的厌恶心理,一旦做了,就会变得极其简单,而且享受;再做第二次时,连一丝懊悔也没有,日子一久,反倒还成了人的第二天性一般,自然到张口就来。
纪如云最终尝到了掩饰和撒谎带给她的甜头,除了学会了延长这个过程;渐渐地,还仿佛成了她能够向温无霜展示她的一个未知的才能般得意。
其实,温无霜有时候想想,纪如云说得何尝没有道理?就像之前自从温无霜知道皇甫麟的父亲杀了她的父亲后,她跟皇甫麟之间,也生了一些隔阂。
那些她知道,而皇甫麟也知道的隔阂。
可是,两人不也视而未见地掩饰着么?
然而,这让人闭口不能提的隔阂,在她母亲江亦慈看来,却又很正常,对她说:人,终究是不能太过幸福,免得天怒人怨。
没有完满的人生,没有完美的幸福,这就是人们为何不喜真相,因为真相让人伤心。
温无霜苦恼,然而不管怎样,不管幸福与否,她感觉她心中的天平在倾斜……
皇甫麟见温无霜脸色传出冷寒,想让她释然:“不然,孤王怎可能分辨不出来是你?”
…
皇甫麟轻轻坐到温无霜身边,温无霜就算有心伤她,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只是,他也依然能感觉到,温无霜有了心事……
以前的心意相通,不知何时,让他竟感受不到了……
这心事,是因为缘竹,而生出的对他的不信任吗?
于是他上前搂着她,温无霜轻轻一抖,但没有拒绝。
皇甫麟说:“分开的愧疚、你流离关外时我的不安、还有同枕清梦的誓言,以及你独自面对纪如云的挑衅……都是孤王深夜静思对你的亏缺……”
这番话,虽然在现在的温无霜听来,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怦然心动,但她心下的悲凉到底还是减轻了些,这番有些孩子气的懊恼,让她一时有些不忍刚才对他的怨怪和计较。
她断续想来,这些都是小事,连那刺客也并非想要她性命一事也是小事,只有那纪如云所说的事,可断然不是小事。
温无霜对他摇摇头,打断他:“纪如云对妾的挑衅,根本算不得什么……纪如云他们……”
皇甫麟猜测她想与他说,纪如云他们在安排什么子嗣的事,打断她道:“浮生太短,只够爱一个人……所以,你就让我静静地爱你一人吧,有没有孩儿都不要紧……你不是庄姜,我也不是卫庄公……你那么美好……你,当像从前一般,在枫烟月渚中活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要讨好谁,你懂吗?尤其,不要受了别人的挑唆,中了别人的计了……”
庄姜,那个因为没有给卫庄公生子而被卫庄公嫌弃,最终郁郁而终的女子。
“殿下……”温无霜一听更急了,这般的误会,蒙蔽了他们的眼,反而越解释越耽误正事……
那急于解开的误会,那早已忘却的《盖世无霜诀》,早知会如此误会,会如此痛苦,何如当初不相识,何如当初不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