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霜心下一抽,竟一时有些委屈。
“所以,你就让我静静地爱你一人吧,有没有孩儿都不要紧……你不是庄姜,我也不是卫庄公……你那么美好……你,当像从前一般,在枫烟月渚中活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要讨好谁,你懂吗?尤其,不要受了别人的挑唆,中了别人的计,让我们的小日子生出嫌隙来……”
庄姜,那个因为没有给卫庄公生子而被卫庄公嫌弃,最终郁郁而终的女子。
温无霜陡然一惊:难道皇甫麟全都知道了?纵然他自律得好比范文正,凌晨舞剑,连夜苦读,沉迷四书五经甚至各样兵书,时常和衣而卧,好像不闻世事,却原来又什么都知道……
难怪他刚才要说那样的气话……
只是,既然一直知道,却为何又不够坦诚?
罢了,这个以后再解释吧。
于是挣开皇甫麟,面容依然紧张,道:“殿下……妾有一事相告……”
“王爷!”门外陡然传来申握的声音。
“何事?”皇甫麟侧脸向外问。
申握通报后进来,半跪在屏风外面说:“皇上召殿下们去见皇上,皇上……再次……病危!”
温无霜一听,心下再度印证纪如云所说消息果然是真,难怪刚给缘竹送到东厢就要对她下毒手。
不过,皇上病危已是常态,每月都要传上那么一回两回。
温无霜看着皇甫麟,在皇甫麟起身的刹那,温无霜又想起纪如云说的混话:“皇上遗诏由纪维谷继位,那即是纪氏的天下……”
皇上遗诏……
温无霜一把拉住他:“殿下,请等一下!请容妾说一句……”
皇甫麟拍拍温无霜的手,轻轻地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他不想没完没了的纠结此事。
毕竟在皇甫昌的高压下,各个王府,都过得极是飘摇,就算他一腔心思经过伪装,依然过得也不是那么开心。
然而病危这种事,也让他放心不起来,毕竟父子一场,还是最怕听到这样的消息;何况他们还在背着他,或者说是在趁他病危,商量举事,心中未免也有些愧疚,于情于礼,于公于私,自然都不敢耽搁。
他安抚着温无霜:“贤卿你先歇着,我先去看看,其他的回来再说!”
见拦不住皇甫麟,温无霜向外叫了一声:“诲儿在吗?”
流年道:“回娘娘,诲儿姑姑去了司剂处。”
“流年你先进来。”
趁着这阵纷乱,温无霜唤过流年丫头:
“流年,你赶紧去一下云妃的迎荷院,看看云妃在不在。”
“是。”流年点头。
温无霜又匆匆吩咐她道:“如果云妃不在她的院里,就去禁苑湖边看看,务必谨慎些。”
说着温无霜陪着流年出了屋,院中,皇甫麟一面整理着衣冠,一面等着乔跃去东厢拿大裘。
他看了一眼流年匆匆的背影。
温无霜忙上前解释说:“臣妾对不起殿下,臣妾误听云妃谗言,让缘竹拿了有毒的花,险些害了殿下。妾想让流年去确认一下,云妃是否意识到事情败露,遁了起来。”
急匆匆的,她到底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
皇甫麟虽然被温无霜一会儿纪如云,一会儿刺客地搅昏了些,不过,细想来,也许是温无霜的噩梦?又或者,恐怕是那温无霜的所谓堂妹所致?要么是温无霜许了,纪如云不许。
好在大家都没有大碍,他不想将此事闹得府内不宁,于是大度地点点头,以纪如云脾性,害温无霜她是无所畏惧,但是若是他皇甫麟生气,她还是有些害怕的,恐怕遁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看看也好。
乔跃为其披上白色大裘后,他对温无霜:“这都不要紧,一切由贤卿作主,孤王先去看父皇,其他回来再细说。”
温无霜轻施一应答礼,不待她说话,皇甫麟又扬声问已经准备好了轿撵的申握:“对了,还有什么人去了?”
“回殿下,听说雍王、燕王、楚王、成王、衡王、陵王、彭王所有封爵的皇子都有通传。”
“知道了,启程吧……”
温无霜拢了拢高髻,还好这在髻上鬓间,没有缀以钗簪、金玉花枝等饰物,不需要再如何折腾,她接过似水丫头递上的披风,跟着皇甫麟走出屋子,去为皇甫麟他们送行。
温无霜想起上月,也是通传皇上病危,她出来送行。
一路穿堂折廊,来到府门口,门阶处已经站了五个男子,其中一个年长男子和四个少年皇子。
年长男子自然是府长吏,任弗进一见他们出来,说:“雍王、楚王和燕王都已经等不及,派人过来招呼了一声前去了,四个少年皇子便约着和穆王一同前去,免得到得稀稀拉拉,失了体统。”
要封爵儿辈们前去,几个小辈倒也从任大人凝重的脸上觉了几分不祥。
四位小王,他们已经作了统一的亲王冠冕打扮,回帝京后,温无霜知道,成王、衡王都相继成家,有了几分稳重。
“五哥,小儿不知何故,听说圣上病危吓得啼哭不休,雪秋在家侍侯着,以防小孩儿吵闹……愚弟也就耽搁了些时间……”成王晙一看皇甫麟出来,躬身上前对皇甫麟解释着。雪秋,成王的元妃。
“是啊,五哥,小儿得病也是不愿离开画舸半刻。”性情宽裕,仪貌端庄的衡王景也上前一步谦卑解释着说。画舸,衡王的元妃。
这两小弟是担心自己去得晚了被责罚么?
皇甫麟觉得有些好笑,父皇陛下可不见得是会在乎的,毕竟他是连见也懒得见大家的,急甚么?
倒是温无霜,当时还心想,若是这话让纪如云听了去,恐是又要向她嚼舌头说:怕是两个弟弟明里是说夫人有事,实际是笑话皇甫麟无子之类了。
其实皇六子成王晙因着同母亲哥德王晞的教训,纵有康嫔左右安排,他也一惯谨慎自守不作妄话;皇七子衡王景也是个性情宽裕,仪礼环重的少年皇子,其子生病也是近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