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舒哈点点头：“所以呢，这些时日，我就越发好奇你怎么得罪纪姑娘？她又跟皇甫麟有些什么渊源？大月发生了什么？把个聪明姑娘扔到这天门关外？而纪如云作为宝源局九品大使之女，如何能挟持四品知府之女来要挟大月的一个亲王？”
温无霜眉毛一掀，看着他。
舒哈一愣，大悟道：“哦，温姑娘要是今日没空，明儿我再来找你，那也可以。倘若明日无空，过得几日，我来找你也是一样……”
温无霜长长的叹口气：“这事说来可有一匹布那么长呵，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舒哈狡黠地一笑：“你看你一时半会也离开不了，不正好说说这件事么？”
温无霜一听舒哈说那一时半会儿也离开不了，群形于是寂静无声，心情又黯淡了。
温无霜沉思一下，舒哈的性子，开朗而执着，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以她对舒哈的了解来看，怕不说的话，少不了日后天天缠磨。
于是顿了顿说：“说到和纪家的渊源、和穆王的渊源，恐怕要从十年前，我六岁那年说起了……你真的有耐心听？”
“但说无妨，洗耳恭听。”舒哈一脸无忧无虑看着温无霜的玉骨冰肌，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在这疏星淡月黄沙布满的万笏关外中，温无霜准备从头开始讲一个墨磨砚穿的幽长故事，来打发这漫长的时间了。
“……所以，你是说，你六岁跑到帝京上圣宫，见过了皇上，也见过了皇甫麟，但是，你父母觉得你是生了一场病，做的梦，还假戏真做给你修了一座祈福的崇圣塔？”
温无霜点点头：“他们真的很舍得下血本吧？”
舒哈说：“崇圣……塔？我好像后来听谁说过，是有这么一座塔，说这个塔不问身份来历，只要是流离失所，只需要说‘温夫人’三个字，那就等同于说‘带我去崇圣塔’，接着就会被带到一座府园，会有人安排衣食住行并半月的盘缠？”
温无霜奇怪舒哈在这大关外，连这事居然都知道。
舒哈叹道：“知府老爷和夫人真是充满力量的好人啊，这就是汉文化中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从之老’么？用我祖父的话说，爱护百姓，是作为一介官员，其生命力存在的最高形式；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会爱护友邻一样，算得上是无私，或者说是得了人心，……”
爱护百姓是一种力量？温无霜偏是头一次听人这样说。温知府只说爱护百姓是他的职责而已。
所以温无霜不禁有些想反讽：“既然爱护友邻便是生命力的最高形式，那你们这些部落连年战乱，又是为何？”
舒哈看她置疑的表情：“这个，我当然是不希望这般，有连年的战争之类……可是，你又不能让人家宰割的时候，不作反抗……”
温无霜不置可否。
“而且，我听说温大人，作为声名显赫的四品知府，十分讨厌宝源局纪维谷纪大使的为人，所以，他不但收留这些普通的流浪之人，还收留被纪维谷戕害的那些文人，甚至自己掏腰包收留他们……”
嗬，这个也能传到关外来？
“这个我不知。这可真是以讹传讹了。”温无霜如实说，她表示自己既不爱读圣贤书，也不与闻窗外事。
“可不，还听说，那纪维谷听说此事后，还向皇帝陛下参了一本说，温知府收留那些活死人在塔里养好病后，带着他们进行秘密的弓弩射击训练……”
“说什么训兵的事，那真是异想天开，塔内如何训练？而且还是受戕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半死文人？这个我倒是不懂。真是三人成虎，这就真有点扯了。而且还传到了关外，真是可怕。”
“得信息者得天下嘛。而且，在下还听闻温知府在崇圣塔养了一批铁肺军呢，可是真的？”
温无霜却又是一愣：“什么铁肺军？”
“我听说，那纪大使不仅在朝廷戕害文人，也在他的所谓家乡龙川残害无辜百姓，使他们中了巨毒，刚好，你爹有一个忘年好友是个御医，查明真相后，那御医便用自己高明的医术，为他们换了铁肺，温知府便在塔中养着他们，并训练他们，便是风传的一支铁肺兵！”
温无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也太夸张了吧。”还好他还不知道甲丑、乙辰他们。
“你不要瞎说，我爹作为一个文官，怎么会训练兵士？一会儿弓弩兵，一会儿铁肺军的……”
“你的兄长不是校检么？”
“他天天陪我去书院，几时得闲去训兵了？”
两人鸡一嘴鸭一嘴地说着。
舒哈说的铁肺军是在菀城的崇圣塔，而太学书院又在帝京，所以，温候循在太学书院陪着温无霜读书时，当然不可能在山西菀城训兵。
而至于温候循在温无霜去书院前，有没有在塔内训兵，温无霜不知道，也不想说，更想打消舒哈的关注。
所以舒哈只当是温无霜在菀城也在书院里学习而已。
舒哈看她确实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便不再打断。
“那你们府上一会儿收留文人，一会儿收留浪人，一会儿又收留病人的，哪来这些财资？”
“你消息这么灵通，难道不知我母亲家是名门望族之后？陈氏娘家一直多有补助，而我母亲又是个极勤劳之人，将府院不远处一块闲置的农田改造成了农场，不但种菜，也种粮食，甚至养起了家禽。”
“还养家禽？照这架式，就算你们那府院被困，也够府中几十人自给自足三个月了。”
“那你当真小瞧了，听兄长说，就算菀城被围，这崇圣塔和农场怕是能容几千人三五月了，不算天灾的话……”
“嗨，谁会去围攻菀城呢，西夷远在青海，要打过来，还得经过甘州和秦州……”
“细想来，这确实是值得庆幸之事，这么多年，既没有外敌入侵，又没有洪水之灾……”
舒哈于是问：“若我是要去呢？以着我们二人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