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双眸微睁,心头巨震。
脱离游仙村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后,他的人生似乎就此截然换了一副面貌。
朽蛊道人赞他是天生坏种,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践踏、玩弄人心。
兄长为了防止他继续为恶,临终前在他背上刻下了佛宗五戒印,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杀人。
眉山夫人说他野性难驯,戾气深重,担心他败坏灵州江氏百年清名。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却还能这么坚定地说,你不会的。
江玄扯了扯嘴角,想笑,眼角却不期然滚出一颗泪。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放不开手?”
细白的五根手指滑入指缝之间,紧紧扣住。
姜虞抬起二人交握的手,双目盈盈:“那就不要放开啊。”
说完,抬指弹出两道劲风,金钩跌落,床帏滑下,如一片云霞罩住拔步床。
黯淡的天光从半开的窗子透进来,落在轻纱帷幕上,勾勒出两道紧紧相拥的剪影。
帐子里很暗,姜虞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低垂,眼前影影绰绰,鼻端全是少年唇齿间的气息,像山间草木的清芳。
少女的双腿在不知不觉间化为一条长满银鳞的长尾,逶迤地蜷在床榻上,尾巴尖儿微微抖动,似鱼儿拍水般,轻轻地拍打着堆积在床尾的衣物,间或探出床帏,如杨柳轻摆。
心爱之人的热情令少年无法抵挡,溃不成军。
少年呼吸低闷,迷醉地哑声唤道:“阿虞,阿虞……”
回应他的是少女柔软馨香的唇舌。
江玄觉得自己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的地狱,身受火烧冰冻之刑,既沉醉其中,又备受煎熬。
眼前人是佛祖座下救赎罪恶的龙女,亦是诱人堕落的玉面罗刹。
他的身上好似着了火,烧得神智全无。
二人如两株相寄相生的藤蔓,交叠缠绕,几乎控制不住要越过雷池之时,江玄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勉强找回最后一丝清明。
仅剩一点理智在他脑海中反复道:不行,不可以。
少年启唇,语声低颤:“阿虞,不要这样……”
“我真的会忍不住。”
少女的手掌贴在少年脸颊,双眸亮得灼人:“那就不……”
少年猛地拽过锦被,将少女层层包起来,包成一只厚重的“茧”,轻轻抱起放在床榻内侧。
姜虞感觉少年在身后躺下,隔着被子拥住她。
她听到少年的呼吸拂在耳畔。
低闷的,压抑的,极尽全力克制的,就像暴雨来临前沉闷的风。
姜虞觉得自己仿佛变成窗下那株被风雨催打的芭蕉树。
她头脑昏昏,掀起眼帘,水润的眸子望着帐顶。
轻薄的绣帐仿佛变成了流动的云霞,她手脚绵软地徜徉在云端之中,随风而动。
那风凶狠时,幔帐如水波翻搅;那风轻柔之时,幔帐如涟漪轻泛。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初时还只是细雨霏霏,后来渐渐变成磅礴大雨,乒乒乓乓地敲打瓦檐。
这雨声宛如伶人伴舞的鼓点,而床榻四角垂落的幔帐则成了伶人的舞裙。
舞裙颤动,飞旋,舞跃。
忽然,姜虞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哼,少年遽然垂首,轻轻用牙齿咬住她的后颈。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只被野兽叼住脖颈的猎物,一种近乎于死亡的战栗如潮水般席卷了她。
窗外风吹雨斜,天色昏瞑。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松开牙齿,靠在她肩头,自责而羞愧地说道:“我把……被子弄脏了。”
姜虞耳朵红得像透明的水萝卜,厚重的被子闷得她浑身都是汗,湿津津的好像刚从蒸笼里爬出来。
她此时脑中一片茫茫,闻言下意识从被子里抽出手来,竟是想要亲手确认他所说的话。
江玄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红着脸又塞了回去。
这一动,姜虞才陡然回过神来,脸上一红,羞耻感爆发,忍不住整个人往被茧里一钻。
一时间心中滋味复杂,羞得脚趾头都差点在被单上挠出几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