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面带如常的笑意,江清流这番话依然让莫青青背上汗毛直立。

她偏过头笑答：“又不是和傅家其他人，傅家大姐姐将来可是要做你的夫人。我也算是老夫人的干孙女儿，你说,她算不算我的大嫂。”

江清流盯着她又瞧了一瞬，哼一声：“丫头,你别忘了我本来是干什么的。”

做为锦衣卫暗使,审过的犯人不计其数，把察颜观色当成本能一样，他怎么就看不出来莫青青话里的水分。

“我说……”

他还要说什么被莫青青打断，“世子不是说有正事吗？”

江清流哦了一声，他本来要提醒傻丫头一句，不过现在改主意了。

“听说你还有一双堂兄姐？”

莫青青点头，她那无良的大伯还在诏狱里呢。

江清流嘴角轻轻勾起便再没了下文，无论莫青青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最后莫青青恼了让丫头撵他出去。

江清流笑着出来，身边的小厮亦步亦趋跟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世子爷,夫人唤你过去试新衣。”

侯夫人的原话是让世子去试大婚那日穿的新郎装,小厮知道的他家世子的心结,关于大婚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他收敛起笑意，小厮吓得不敢多说一句，正巧佩枝捧着礼盒要去傅家，打从江清流眼前过去向他行礼。

“我何苦还要再害人！”他凝视着远处没头没脑说了句，小厮的头垂得更低了。

“对了,派个可靠的人盯着柳氏那边，人在咱们府上别叫出了差错。”江清流说起正事，宪表弟和莫青青两个扎眼得很,那帮人在宫里怎么动手脚都随他们，在江家可由不得他们。

小厮连忙点头：“世子爷放心，莫夫人身边的服侍的人全是咱们夫人多年重用的心腹，小的也点派了人过去盯着呢。”

他见江清流心情还不算太差，嘻皮笑脸道：“世子爷，您心疼一下小的吧，夫人那边若是等不到您，小的又该屁股开花了。”

江清流朝心腹后臀踹一脚，笑道：“走吧！”

可还是心中微叹息。

人在世上，终归是身不由己。

常伴在乾清宫内的顾宪之也时而感叹一声。

建章帝从一堆秦疏中抬头问道：“二郎，你想什么呢？”

“我父王。”顾宪之拨弄着手中的案卷，关于陈王的旧案他已经基本查清，翻案指日可待，比他预想中要顺利许多，可他心底仍有少许的不定稳感。

“他是个蠢的！”建章帝扔掉笔毫拿起茶碗抿一口，继续说道。

“过刚则折，过纯则为世不容。恰好，两样他全占了。他是三个孩子里最聪明最正直也是最勇猛的一个，冲锋陷阵每每抢在第一，心思也纯善，可还是太蠢。”

“朕宁愿他能像老三那样真蠢一些，再不行学一下老二的阴狠也好。”

建章帝慢步踱到顾宪之面前，缓缓问他：“朕说的话，你可明白？为君者不能单凭一身正气，千古名声固然重要，所有的这些都不能成为枷锁束缚住你的手脚。”

“你重情义，情义反而会变做伤你的刀。”

老者循循而诱，向顾宪之传授帝王心术。

薛大伴当亲自守在殿外，余光不时扫向内殿倾心交谈的祖孙两人，偶尔抚向胸口，他这身子愈发不济了，不知道还能陪圣上多久。

这日下值后他找来素日最看中的一个小徒弟，名唤安顺，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叫人一见难免不生好感。

“从明天起，你去到郡王身边服侍吧。”薛大伴当一改平日的慈眉善目，神情异常严肃，“出了这个门，什么师傅不师傅都是狗屁，你的心里眼里都只能有郡王一个人。师傅给你铺好了一条明道，你小子要把握好。”

安顺扑地连忙磕头，说着感谢师傅提携的大恩一类的话。

薛大伴当安然受礼，“你不必谢我，该谢圣上和郡王，我这把老骨头快不行了，你替我在他们身边尽忠心就算是回报我的大恩了。”

安顺站起来抹了把泪，“师傅，你的身子……”

老内侍摆手，“不必说，我心里有数。”

当下暗潮涌动，圣上身边离不开他。

等再过一阵子，郡王能顺顺当当为圣上分忧，他再提养病的事。

转日，安顺便去了顾宪之身边，他嘴甜眼利手又快，不到两天已摸清新主子的习性，妥贴得像是打小跟在身边一样。

阿武不禁要吃味，顾宪之难免好笑：“他有他的长处，你也有你的专长，难不成你也要学他当个太监。”

阿武眼睛瞄向下面，使劲摇头，对新来的安顺也能跟随主子去江家也不觉得有多碍眼。

那边宫女们递进茶，安顺伸手接过，抬手间银光一闪，随意问那宫女：“多大了，哪一年进的宫，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