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深夜,顾宪之在梦中被贴身小太监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他一边捞起放在枕边的长剑,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宁王府那边长史进宫了,听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安顺说话时眉梢间有着压不住的兴奋,努力压了压神色,又道:“圣上服过药晚上见不得风,刚传过话叫郡王您替他走一趟。””
顾宪之看了一眼殿外,月明风清,夏夜蝉鸣阵阵,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
他思索了片刻,吩咐安顺:“你留在宫里,去你薛爷爷身边,我让阿武也留下,暗中跟着你。”
安顺抬头,看见自己的主子星眸如冰,心下一凛,忙道:“小的明白。”
两句话的功夫,廊下已经有小太监在催了,顾宪之拿起披风迈出去。长夜里深宫寂静无声,青石板路上只有他的脚步声一高一低,内侍们从小练就的功夫走路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如鬼魅一般。
宫门口早备好了马车,三五个值守的御医急匆匆赶来忙着整理衣带,宁王府的长史官见是顾宪之来了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不顾上下尊卑催促道:“郡王爷,就等着您了。”
顾宪之目光扫过几个御医并长史官焦急的神情,指出两个御医让留在宫内,长史官急了,忙道:“使不得,郡王爷……”
顾宪之只淡淡一扫,长史官不禁咽下后面的话,后来又稀里糊涂和顾宪之同乘一车,把宁王府里发生的事半吐不吐说了出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顾宪之算是听明白了,他那位堂兄要纳沈明玉的事不知怎么地传到了有身孕的堂嫂耳朵里,白天两个人已经闹了一回,堂嫂显然被气得狠了动了胎气。不过,宁王府没敢惊动宫里,私下找御医和府医请脉保胎,秦桢也是乖乖守在发妻身边。听值守的丫头们说睡前两人还好好的,快子时又闹起来,言语上肯定不不妥之处,秦桢气头上推了妻子一把,她身边的贴身丫头护主心切失手伤了秦桢,至于具体伤到什么地方长史官也说不准。
顾宪之直皱眉头,问道:“堂嫂在哪里?”
长史官噎了一下,他慌里慌张出门,只关心大殿下一人,哪里能顾得上别人。
顾宪之心道不妙,有人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箭双雕,连他都是别人盘中的棋子。
一时到了宁王府,如他所料,府中上下乱成一团,长史官总算没忘记他的提醒,撩起衣摆先找人问询皇家长孙媳的安危。
然而他连着问了几个下人,都说不知道,更甚者一个素日在王妃身边有体面的大宫女嗤道:“管她做什么,王爷和王妃这会儿抽不出身,赶明儿看有好果子给她吃。”
长史官跺脚,“你们都知道什么,那人再怎么的,肚子里还有咱府上的血脉。”
“不仅是你们府上的血脉,也是皇祖父盼望已久的曾孙。”顾宪之在旁冷冷道。
长史官点出几个心腹,喝道:“还不快着点,先把人找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出事。”下人们稀稀拉拉地跟着他去了。
顾宪之可算看出来了,这位宁王叔当年之所以能和别人算计他的父王成功,有九成是因为太蠢被成天修道的假道士当靶子使了。
这么多年,膝下拥有皇家的唯一的孙辈却没能被立为太子,也是因为他身上没一点可取之处,不仅扶不起来,还在一定程度上拖累了自个的儿子。秦桢有父如此,让人难免衡度他将来成就也有限。
就眼下,御医进里屋查看秦桢的伤势,宁王夫妇两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成一团。在宁王妃自己的正堂里,两个颇有姿色的丫头摇曳着身姿为顾宪之上茶,声音嫩得也能掐出水来,眼儿横飞,两人还在交耳窃窃私语着什么。
顾宪之轻阖双目不予理会,他耳目极聪,听能清后殿屋檐下又陆续来了几位女子。
宁王妃边哭边骂,“快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捉来,谁给她的胆子弄伤我的儿,呜……”
不过时,御医从里屋出来,看一眼宁王又看向顾宪之,神情颇为踌躇。
宁王松开王妃抢先问道:“桢儿怎么样了?”
御医眼皮耷拉着未曾说话,宁王的神色紧了紧,声音发着颤:“难道说……”
“皇叔。”顾宪之出声,“累了大半晚上了,先请婶婶到静室休息,再熬下去也不是个事。”
宁王妃张着两个肿如核桃般的眼睛,连连摇头:“本宫哪里也不去!”
宁王到底警觉一些,使劲握了握妻子的双臂,声音凌厉起来:“去吧!其他人等也全都下去。”
宁王妃被他的语气威慑住,哭哭啼啼扶着宫女们的手臂出去了。
宁王勉强支撑着坐正身子,问御医:“这下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