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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父子动作迅速,没几日功夫京中传出流言，说当年陈王还有一个遗孤活在世上，被人偷龙转凤带到外面去养,等长大了才回京。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那个孩子的大模样也说了出来,三人成虎,等传到宫里时，已经变成顾家养大这个孩子。

建章帝翻看奏报，哼一声扔到一边，薛大伴当观察他的脸色小心说道：“圣上，要不要命人禁止谣言外传，再传下去恐怕……”

天子不置可否，转头问起薛大伴当，“你觉得朕还能再抗几年？五年,还是十年？大郎明显不能担当大任，耳根子软，心性不坚。泰儿还小,不知道何时才能长大,更不知道他资质如何。”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两个儿子,薛大伴当讪笑不敢接话。

建章帝继续说下去：“若是十年前，朕是不允许有人在眼皮底子使出雕虫小技，朕没老，眼睛亮得呢。”

大殿寂静无声，他的声音悠悠回荡。

可是,他已不是当年心有纵横，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纵揽天下大局也是游刃有余。他老了,有的事渐渐力不从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他极需要一个铁腕刚直的继承者。

良久，薛大伴当才找出一个可以岔开的话题，“看时辰大殿下还有顾世子他们就要进宫了，圣上，您要不要更衣。”

建章帝还穿着早上朝会时的明皇朝服，见孙儿和孙媳是未免有些太正式，他是该换身衣服。

“走吧。”他抬脚走向后殿，薛大伴当亦步亦趋紧紧跟随，边走看向自己一手栽培的几个心腹，示意今日来客不能掉以轻心，都要警醒着点，用心伺候，更不能厚此薄彼。

前几日，圣上放话宣顾家未来的世子夫人进宫，大概事后意识不大妥当，他又补下口谕，也在同日命大殿下带着新婚妻子进宫。

要薛大伴大说，还不如不补救，如此一来，倒显得大殿下像陪衬一样。那位主，宫里宫外被捧在手心里快二十年了，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这突来的冷遇。

事实证明，薛大伴当想岔了，大殿下不仅受得住，还表现得非常亲和。

他与顾宪之前后脚进宫，早一步带着妻子拜见建章帝。宁王府的世子妃算是圣上亲自为孙儿挑的媳妇，行礼叩拜，一板一扣极符合宫廷标准。

建章帝微笑颔首：“起来吧。”

大殿下及时伸出手，扶世子妃起来，她脸儿红了红，微勾头站着，颇有些局促。

与之相比，后一步到来的莫青青显得活泼些，顾婆婆带着老嬷嬷们压着她学礼仪，学到快吐了，晚上做梦都在不停地拜啊拜。临到进宫时她仍是紧张，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九五至尊，而且一想到顾宪之的身世，莫青青心底直发慌。

宫门口换车时，顾宪之瞧出她的不自在，乘人不注意调笑了一句：“怕什么，猪猪儿，以后这也是你的家。”

从那天莫青青告诉他自己的小名，被他听岔听成傻猪儿，后来直接去掉傻字，变成猪猪儿，只要两人一见面，免不了听他调笑。

莫青青肠子都悔青了，气鼓鼓瞪他又无可奈何。

等进到乾清宫，她那股长在山野间无拘无束的性子分外明显，行礼请安拘谨中不乏带着洒脱。

建章帝细细瞧向她，因为她姓莫，也因为顾山舍弃众多出身高贵的官家嫡女，而选择她做为孙媳的理由。

顾家对外明言是报恩，到底报谁的恩，如今他心底也有数了。

被圣上威严且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紧盯着，莫青青又开始紧张起来，她谨记顾婆婆的叮咛不敢动一下，只好瞥向顾宪之求助。

顾宪之嘴角弯了弯，眼睛带着笑意。

他很少笑，至少在建章帝面前没有露出过真心笑意。这一笑，把遮掩他外貌特点的最后一层屏障撕开。

建章帝急转头看向大殿下，两人同样的眼睛，不笑时各有特点，一笑都灿若桃花。他的心都为之发紧，这回真错不了了。

“皇爷爷，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大殿下眼见皇祖父面色发白，关切问道。

建章帝矢口否认，并命薛大伴当拿出赏赐，巧就巧在，一模一样两份礼，却是赏给两个身份不同有差距的命妇，一个是孙媳，另一个算是外臣之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