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宪之目光几欲要吃人,重重道:“你最好别耍花招,没有那道假圣旨,顾家照样能为陈王翻案。你要是不说实话,屁股下的位子锦衣卫上下多少人盼着能空出来。我会把他当顺手人情卖出去。”
王同知嘴角抽动,明白他所说全是实情。
你说,他落谁手里不好,非要落到这位活阎罗手里。
刚才的冲动只是一时,顾宪之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说假圣旨是父王旧案的关键,顾山正是卡在这道圣旨上屡屡碰壁,陈王临终时十分肯定宫中有圣旨传出赐死他,但是顾山追问过建章帝,天子却是矢口否认。
不仅否认,天子十分恼火陈王畏罪自焚,只因他手里有一份陈王的辩白书。
他养大的嫡长子,金戈铁马出身,竟被上京的繁华迷失双眼,贪欲横生,一双手伸到六部和军中,惹出天大的祸事,居然不肯低头伏罪,妄想以死逃脱。
最后不但烧死了自己,还一把烧了全家,更传出一个父逼子死的风言,让他如何不怒。
建章帝本来子嗣单薄,仅存的三个儿子。陈王是他最为钟爱,最后也最让他失望伤心。所以,十几年来陈王两字是京中忌讳,没人敢去揭天子的伤疤。
王同知竟晓得假圣旨一事,那么当年旧案他不是参与者也是知情者。
他的确钓上一条大鱼,肉肥鲜美。
情势在僵持之中,这情形谁都不肯退,想进一步却很难。
王同知一旦摸清顾宪之是陈王遗孤,他是绝不会再开口。他在顾家人手里或许有活路,但在陈王之子面前,顾宪之说放过他,他也不敢相信。
眼下,他敢抛出这一条,说明他和他身后的人都暂时没有探清顾宪之的真实身份,或许他的主子知道,而他被蒙在鼓里。
想通关节,顾宪之笑了,事情又回到原点,沈夫人的奸夫是谁?那个能随意支使锦衣卫同知,手上又有道疤的人。
“你主子手上那道疤,该不会是炼丹时不小心烫的吧?”顾宪之很奇怪青青随口一说,他也能当成真。
前几日,宫里的一幕像在眼前,齐王手捧着一方药匣,虎口处一道浅浅的疤痕,半圆型,就像是……
一口咬下的牙印。
王同知选择什么也不说,他有护身保命符在,谅顾家不敢把他怎么样。拖着吧,说不定会有转机。
莫青青扶着甬道,静静站在远处,她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感觉不到惊喜。因为那个人,不是仅凭她一己之力可以对付得了。
会是谁呢?
顾宪之抬头和她四目相对,眼睛里露出微微笑意。他务必要在今晚撬开王同知的嘴,时间不等人,他不能让仇家抢得先机。
“你知道为什么齐王要把你扔出来,今天和沈夫人见面的人本来应该是他吧。我的人在那边盯了好长时间,上一次差点把沈夫人和他抓个现形,这点,他也是知道的。”顾宪之在一条一条诱王同知进套。
“方同躺在床上生死未明,除了他,锦衣卫谁资格最老?”顾宪之看着王同知的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一块,再把劲说道:“我猜圣上命锦衣卫查顾家,可没等查出什么他又突然叫停。按理齐王该彻查下去,可他也没有。你猜,为什么?”
王同知忽地睁开双眼,顾宪之倒没卖关子:“他把你送到我手里,只因是一颗弃子。齐王这盘棋,以后用不着你了。”
纵然十分不相信顾宪之的话,王同知背后仍生出凉意,他闷在这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破地方,是把宝剑也能锈成破铁片。
想出去,只能说实话。
说了实话,出去又该怎么和那人交待?
他又把眼睛闭上。
顾宪之盘腿坐在对面耐心等待,身边悄悄偎过来一个人,温香软玉挨着他的肩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夜深了,让阿武送你回去吧。”他声音轻柔,和之前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莫青青摇头,“我哪都不去,陪着你。”
她要亲眼看着仇人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