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时隔六年,再一次重回宁安侯府远没有莫青青想象中心潮难平,实在是从顾家出来一路上听沈明玉说了许多关于她父母宁安侯和傅氏恩爱的旧事,让莫青青觉得自己和大哥的存在在沈家便是一个笑话。
她倒不为自己委屈,全是替大哥打抱不平。换谁家的男儿在大哥这个年纪早已经成亲生子,可大哥呢形单影只孤身一人在外连年征战,没人替他分忧解难,却有人坐享其成,傅氏带着儿女守在京城沈家便可享受大哥刀尖上博命带来的荣耀,锦衣玉食也得靠人替他们挣回来呀。
她们凭什么?!
莫青青靠在车壁上恹恹不快,顾若兰心思巧,发现未来的嫂子不大爱听沈明玉说的那一套。
也是,谁稀罕听宁安侯夫妇恩爱情深,恩不恩爱关起门外人又不知道,这种非要说到人前头倒显得有几假。
顾若兰觑空子刁难沈明玉:“明玉,你说了半天,怎么没见提起你大哥呀?”
枷镣在身的人,谁有功夫提他。沈明玉撇了一下嘴,被顾若兰一句话呛住,也暂时收了谈兴,安安静静坐在车上直到宁安侯府。
沈家门前宁安侯早上起来没得闲,带着几个幕僚钻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听说顾宪之他们快要走到街口,他摞下手里的事脚底下生风,不一会儿站在沈家大门外,等了有那么片刻。
等顾家兄弟慢悠悠跟着几辆马车映入视线,他大步向前迎上去,一派和气:“你们可是来了,来,快快请进。”
顾宪之骑在马上俯看宁安侯,一张淡漠的脸瞧不出在想着什么。顾意之比大哥活泼,自小又跟着姨母在宁安侯里常来常往,早翻身下马嘻嘻哈哈说笑。
女眷的车先进府,让傅氏没想到的是三辆马车只有第一辆坐着人,后面两辆全空着,三个女孩儿出乎她的意料全挤到一个车里,沈明玉做为主人先下车。
后面顾若兰看向莫青青,按年龄长幼次序都该是莫青青先下去,可她坐着不动,顾若兰本来迈出去的一步又收回来,轻轻提醒一声:“莫姐姐,咱们该下车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莫青青起来第二个下车,正对上明艳无双的傅氏,她也不惊奇自己能平静微笑:“沈夫人。”
她光恨她有什么用,她要忘记这份恨,暗中筹算把傅氏怎么置于死地才是真正目的。
等到顾若兰下车,傅氏一双眼睛早把莫青青从上往下打量了遍,暗念一声顾家真是家底深厚出手又大方,一个乡下丫头没来几日这浑身的穿戴别人几辈子做梦都想不到。
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莫家姑娘这般好命傅氏倒不是为自己眼热,她是为明玉叫屈。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只有那么三两家,除了顾家,再能数得着的江家她们更攀不起,早知如此……
傅氏收起心神,手里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莞尔一笑,拉住莫青青的笑说道:“来来来,咱们娘儿几个好好乐一天,我这里不比姐姐府里规矩大,你们可着性子玩,别怕被拘着。”
顾若兰摆着恰当好处的笑意,说:“是,我们来了便听姨母安排。”
几十个丫头婆子前拥后簇着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一拨人进到傅氏住的院子,莫青青留心打量这里比起六年前变化并不大,屋子里一派富贵之气倒是比六年前还要更甚,也从侧面印证宁安侯府今时不比往日,连年在走上坡路。
也让她更心疼大哥,拼一身血汗喂养着一帮寄生虫。
傅氏叫人上茶,也不过说了三五句话的功夫,有个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她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去看一眼别是厨房里备着的小羊羔跑了,咱们的午饭没着落,这帮婆子们来找我八成替她们去捉羊。”说着交待沈明玉好生招待两个姐姐,自己提着裙子出去,那个婆子也跟在后面,两个人去了厢房说话。
沈明玉一张巧嘴正是跟了亲娘傅氏,只要她不犯诨故意和人做对,一般没有她哄不好的人,当然顾宪之是例外。
昨天被顾宪之当众下面子,沈明玉当着姨母面的哭得好不伤心,回屋把泪一抹洗洗便睡了,今天出门她非要拉着顾若兰坐到莫青青车上,这当中原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只不过有一点她看得很清,自己绝对不喜欢莫青青。
“莫姐姐,你尝一口这个茶,可是你平时吃的那个味。”沈明玉端起茶碗殷勤招呼莫青青,心里早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顾若兰晓得沈明玉那点劣根,凡是女子比她都要矮三分她心里才高兴,若是哪个人比明玉强出一丁点,哪怕是莫名其妙的理由,沈明玉心里都要不痛快非要刺回去。
于公于私,顾若兰都不想让沈明玉得逞,她抢在莫青青前面含了茶慢慢咽下去,清冽甘香,像是明前龙井又不像。
要是有那么好猜,沈明玉怎么会想起来刁难做客的莫青青,无非是让人传出去镇宁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连个茶也品不出来,这种话传到京城一帮贵妇人的耳朵里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满屋子沈家的丫头婆子大概存着和沈明玉一样的心思,几十双眼睛盯着莫青青,只见她端起茶碗品了一口,顺口说道:“往常我也不吃茶,不过这个茶的味比不上我前几日吃的。”
顾若兰噗嗤笑出一声,手捂着嘴偷偷在笑。莫姐姐就是妙,沈明玉想要为难她,她拿顾家当挡箭牌。
她敢断定,这屋子里沈家的人没一个敢跳出来说这茶要比顾家的茶香,包括沈明玉。
被一个不会喝茶的人品出沈家的茶比不上顾家茶好,只能说明沈家比起顾家的富贵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