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莫青青淡淡说出几个字。
红芍脸色微变,飞快扫一眼莫青青的脸上,答复道:“现如今到了冬天,挂的帐子不是藕色便是霞影色,奴婢从沈家出来没有备够配天青帐子的花线,怕是要等到下一回来再能给莫家姑娘打好络子。”
“我那里有各样花线,姐姐空闲了过去由着你挑,不用非等到回沈家再去配线。”莫青青依旧带着笑意,又加了一句:“我要万字百蝠结。”
顾若兰一直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到这里忍不住说一句:“姐姐要那种老古的花式做什么,这府里别说是你我了,母亲都嫌它太古旧不肯用。不如你让这个姐姐替你打个蝴蝶玉扣或是单纯的福字,马上要过年了寓意也好啊。”
“我就要万字百蝠结,给我娘亲挂在帐子里辟邪祈福用。”莫青青一派笑意,眼睛却是盯着红芍。
她死的那一天早上正是求红芍给自己打络子,也是要配天青色的帐子,要打万字百蝠结。当时年纪小,随口乱说和丫头们诨玩,后来回味起在宁安侯府的生活,临死那日的记忆反倒没有磨灭,却是日渐清晰起来。
红芍跟在她身边足有六七年,她不信她无心无肺,能把旧主忘得一干二净。
果然,红芍脸色变得更白,强自保持镇定:“是,不过我们姑娘今天身上不大好,等哪天她身子康健我再来找莫姑娘,不知可不可行。”
“有什么不可行的,好了,说了半天话,不耽误姐姐时间,你也该回沈姑娘身边去了。”莫青青终于肯放红芍离开,她亲眼盯着那丫头走到院子里停顿了一下,肩头松懈像是长吁了一口气。
“看什么呢?”顾若兰问她。
莫青青收回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顾若兰:“你这会儿不气了?”
“还气什么。”顾若兰有些无奈,眼帘轻轻垂下。
她姓顾,只凭这一点能压沈明玉一个头。这会儿也不想她若从太太肚子爬出来会有多风光,她只想着自己是父亲的女儿,不必再计较这些蝇头小利,眼光放长远,将来能为自己择一门好亲事才是最正经。
正因为这一点,她不能和嫡母硬对硬碰上,毕竟后宅是人家为大,婚事上头嫡母很有话语权,父亲再疼她也不能时时刻刻把她放在第一位,家里有两个哥哥,大哥要承爵才是重中之重。
顾若兰想通之后,偏头俏笑:“我气她做什么,她又不给我衣穿不赏我饭吃。我只专心讨好莫家姐姐,你将来要做我嫂子,以后我的前程可是在你的指头缝里捏着。”
“你就不怕我指头一松把你漏下去。”莫青青笑着打趣,顾若兰也笑了。
红芍回去后,傅氏听说女儿病了也急忙赶来,她路上听了几句,能大致猜出沈明玉在玩什么花招。
也是,这丫头恁胆小,踩了顾若兰的裙子害得人家磕破头,回头赔个不事不就得了,偏偏要装病,装什么不好,装被鬼神惊吓到魇着,也不嫌晦气。
所以,她一进门,当着姐姐的面毫不客气拆穿女儿的小把戏,“姐姐,你也太宠着明玉。明明她有错在先,让到若兰面前赔个不是这事也了结了。她说魇着了,你也信啊?平时那胆子大得能吞天,世上没有她怕的人,我就不信去了一趟宁王府被吓成这个样子。”
镇宁侯夫人焉能看不破外甥女儿玩的小把戏,可事关鬼神之说,昨晚沈明玉又嚷嚷着见到长头发的女鬼,她心里将信将疑,不敢马虎。
沈明玉缩在被子里只是哭,嘤嘤轻泣:“我真的看见了,一个女鬼,长头发的女鬼,浑身湿淋淋的,说要向我来索命。”
傅氏姐妹对看一眼,镇宁侯夫人试探问一声:“你家三姑娘正是溺死在荷花池里,该不会是?”
傅氏脸色都变了,口气不大轻善:“姐姐别乱说,她死得不详,府里上下都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怎么会吓着玉儿呢。定是她又在胡沁。”
“真的!”沈明玉言之凿凿,怕母亲和姨母不相信又接着说道:“我听说被鬼神吓着了,要找一个身上有煞气的人帮我驱鬼收魂。”
身上有煞气的人还能有谁?
傅氏趁人不注意瞪女儿一眼,这小蹄子倒是心眼活泛。她说呢,装神弄鬼非要整这么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让宪儿过来一趟,帮他妹妹压压惊。”镇宁侯夫人发话,打发人去前院请顾宪之。
她们说的话红芍只记住一句——长头发的女鬼,浑身湿淋淋的。
她攥着手里的帕子,头皮直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又晚了,一次晚点后面的计划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