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裴煜珩的房门被敲响，“将军，有要事！”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吵醒了熟睡的白蔹。
“怎么了？”白蔹问道。裴煜珩已经穿好了衣服，说了句军营有事就出去了，留下白蔹一个人。
人慢慢远了，床边却还是热的。
“什么情况？”裴煜珩问道。
“朝廷的军队到了，登巴率领五十万大军，在城外一百里处扎了营。”
几人出了门，翻身上了马，在这静谧的大道上，突然传出哒哒的马蹄声，像是阴军来袭。
火把，在城墙上燃烧，有的发出吱吱的响声，照耀在尽忠职守的将士的脸上，坚毅、认真，即便是熟睡的时间，也没有丝毫的困意。
裴煜珩下马，快步上了城墙，站在那儿，向远处眺望，在乌黑一片里，似是有些亮光，“情况可属实？”
“属实！”
他站在那儿，看着看不清的远方，一动不动，有个问题，他一直不明白，皇甫羡为何给了他五十万大军，真的是让他去攻打戎卢吗？
红墙黄瓦里，有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即是逼裴煜珩反，又为何给他五十万大军，像上次去若羌那样，弄得现在还要大费周章地去攻打他。
皇甫羡搂着怀中人，捏着她柔软似无骨的手，笑了笑，并未搭话。
“皇上？”乌木古丽见裴煜珩迟迟没有回答，又叫了一声。
抬头见皇甫羡似笑非笑的样子，故作生气了，道：“皇上欺我是妇人，都不与我说说！”
“爱妃生气了？那朕就好好疼疼你。”
一时间，芙蓉帐暖，欢笑声阵阵。还有谁在乎那个问题呢？
三个时辰后，乌木古丽熟睡，皇甫羡起了身，穿好了衣服，叫了几个随从一行去了天牢，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并不是上次关押费桐那儿。
阴冷，潮湿，不见天日，就连牢房里的味道都是腐烂的。几个值班的狱卒还喝着酒，不知这里马上会来一个大人物。
“咳咳，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突然间划破了这里原本的气氛，狱卒们哪敢再喝酒，都未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都快贴在了那地上。
皇甫羡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心里不顺，一脚踢了过去，吃着朝廷的，不是让他们来这里享乐的！
那狱卒被踢倒在地，连哼都不敢哼一声，急忙爬起来又跪好。
那一脚踢得可真疼，狱卒想，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皇甫羡今晚来可不是陪着他们耍的，越过两人朝着天牢里面走去，另一个狱卒稍稍松了一口气。
“裴老将军在此处过的可还好？”皇甫羡看着暗处的那个背影，即便已经身在监狱，那脊背依旧挺直，皇甫羡就讨厌裴家这个样子，不像别的官员总想着捞点好处，不然也不至于逼着他们反。
裴铮坐在监狱里，宛如高僧入定，不回答皇甫羡的话，动也不动。
皇甫羡抬了抬下巴，后面的人立马拿了钥匙开门，把裴铮架着。铁链的碰撞声响起，在皇甫羡听来是那么的悦耳，真好听啊！只是，那双眼睛怎么平静呢？裴铮看向皇甫羡，就像是平常一般，而这恰好激起了皇甫羡的愤怒。
“带出去！”
两人押着裴铮走到了外面用刑的地方，把他绑在那木架之上。总管搬了把椅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才让他坐下。
“你难道不好奇，朕为何要逼你们反吗？”
裴铮嗤笑一声，都说伴君如伴虎，想他裴家为天启做了这般贡献，却最后……“功高盖主，我想任何帝王都不会喜欢。”那段日子，裴铮也想过，如果他是皇甫羡，可能也会这么做，甚至会做得更绝。
“对啊，你裴家打了这天下，值得人人称颂，可是朕呢，就成了坐享其成的人。什么没有建树、普普通通，那都是说朕的！”皇甫羡像是在诉说心事一样，他继位这么些年，哪日不是兢兢业业，批改奏章到深夜，可是没有人理解他。
“其实，裴煜珩早就已经做好反的打算了，他私自培养了一批暗卫，你不知道吧，就连朝中好些人都是他的人。”
裴铮不敢相信地看着皇甫羡。
“呵，看你这样子是真不知道了。”皇甫羡突然感觉心情大好，尤其是看到裴铮这个模样。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你裴家忠心耿耿的话了。”如果不是他派人去调查，大概也不会发现这事。
裴铮闭上眼，认命一般地说道：“你不是要上刑具吗？来吧。”确实没错，皇甫羡是想来折磨他一番，可是现在看裴铮这样，他又不想了。
“算了，把他押进去吧。”
走出天牢时，那两个狱卒还跪在那里，看得皇甫羡厌烦的紧，“朕不想再看见这两个人。”总管得知皇甫羡的意思，对着侍卫说道：“还不赶紧办了。”说完赶紧跟上皇甫羡的步子。
那两个狱卒抱着侍卫的腿，连连求饶，只可惜这是那人的意思，“不要怪我。”侍卫手起刀落，鲜血喷洒出来，两人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皇甫羡走了，裴铮在那个牢房里，像之前那般坐着，脑子里满是裴煜珩的事……
“爹，我们为什么要替天启打天下？”年仅十六岁的裴煜珩骑在马背上，望着山下那大好的河山，问身旁的裴铮。
“因为我们是天启人。”
…
现在想来，当时的裴煜珩想问的其实是为何要替皇甫家打天下的吧。裴铮突然笑了，“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座牢房，刚刚没有走多远的皇甫羡也听见了。步子顿了一顿，嘴角扬起，又提着步子往前走去。
裴煜珩的野心，裴铮竟一直不知道。
远在丰隆的裴煜珩突然间有些心绪不宁，加强了城门处的防卫，想着军营也在不远处，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许就在明日，两方交战，这片刚刚被大雨冲刷过的土地，又会洒满鲜血，躺满无数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