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仔细检查了货物，大多都是戎卢的物品，又扒拉着看商队里的人，费桐低着头，不敢看他。随即便被捏起了下巴，细细地看了看，被放下，查看下一个人，费桐心里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九皇子又折返回来到了费桐的面前，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可愿跟我回戎卢？”
费桐懵了，这是认出她来了，还是没有……
她看向裴煜珩，低声喊了声：“相公。”九皇子当然听见了，随着她的视线，朝着那个相貌有些粗鄙的男人看去。成婚了？他可不喜欢有夫之妇，只是可惜了那双眼睛。
裴煜珩走进了费桐，见那九皇子离开，才放下心来，搂着她肩膀，像是宽慰的模样。九皇子的手下见了，翻了个白眼，嘴里咕哝着：“真是不知好歹。”他家九皇子日后说不定还是戎卢的皇，哪是这种山野村夫比得了的。
费桐当然不知别人的想法，若是被她知晓用山野村夫这四字形容裴煜珩怕是要打他了。
午后，商队和军队就岔了路。等到商队走远，费桐和裴煜珩两人与商队头头告别，从这儿到边关，大概还有两三日的脚程。
在戎卢，下雪是很平常见的事，这不，太阳躲进了云层后，雪花就慢慢地飘了下来，两人走着小道，穿的衣服又十分笨重，走一两个时辰，两人就坐下来歇上一歇。
而那骑着马赶路的九皇子，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身后的方向，笑了起来。那手下见了，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在笑什么，“怎么了，主子？”
“我竟然放走了一只猫。”九皇子想起来了，竟然是她……
主子喜欢猫？那手下留了个心眼，等回了府上，差人捉只猫回来。
驾马继续往前走，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赶紧回卞城，至于那只猫，他相信以后他们会见面的。
雪一直在下，费桐和裴煜珩两人在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家，眼瞅着天就快黑了……
“在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有一户人家。”裴煜珩架着费桐，时不时地和她说几句话。
“我好困。”
“你看，前面有人家！”就在几百米远的地方，燃着微弱的烛光，费桐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上全都是白雪，真的有光。
费桐强撑着，笑着对裴煜珩说，“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上天庇佑啊。”此番行程，费桐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裴煜珩，这一趟，来得值。
“有人吗？”裴煜珩在院门口大喊道。
一个姑娘开了门，见着这一男一女急忙迎了过去。屋子有些简陋，里面生了火，两人坐在火边，姑娘又倒了两碗热茶。
“屋子简陋了些，方圆几里也没什么好人家，如果两位不嫌弃，就在这儿凑合一晚吧。”姑娘看着就是一个面善的，裴煜珩道了谢。
费桐坐在火堆旁，身子发着抖，恨不得钻进那火堆里去，喝了碗热茶，这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你是天启人？”费桐看着她的模样，问道。戎卢人的五官较天启人明显，有的连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倒也十分好分辨。
姑娘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悲伤，“我是被卖到这儿来的，刚到夫家没多久，相公就死了，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就把我赶到了这里来……”
费桐的手脚慢慢地暖和了起来，直接脱了长靴，穿着袜子的脚搁在鞋面上。“你没想过逃吗？”这是费桐不解的地方，反正这周围又没有人，就算是逃了，她夫家怕也是不知道的吧。
“我能逃到哪里去？有一处安家的地方我已经很知足了。”火焰的光印在姑娘的眼睛里，费桐看出那是认命，又不禁想起蒙昭来，也不知道她在都城如何了。
“哎。”费桐叹了一口气，这种事还是要看自己的心境。蒙昭从小患病，在被大夫告知没办法医治的情况下，依旧不放弃生的希望，而这个姑娘，手脚并未被束缚，却认命一般地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
“寒舍没有多余的床，两位只能在这火堆旁将就一晚了。”姑娘进了屋子，抱了一床被褥出来，给了费桐，不厚，在这样的家底下也是不错的了，费桐万分感谢，连说了几声多谢。
夜色渐浓，费桐的睡意却没有雪地里那般强烈了。她可怜这个孩子，不禁看向了裴煜珩，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过来。”费桐裹着被子坐在了他的边上，怕他着凉，又分了点被子给他，裴煜珩很是满意，但是费桐这个怜悯之心，他得好好说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现在已经不是乌山寨的寨主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费桐点了点头，妇人之仁，在战场上会误了大事的。况且，这姑娘来历不明，收留不得。
“那我们明天走时，留点银子给她？”受人恩惠，必定要偿还的，既然带不走，给些银子总是好的。
费桐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像足了裴煜珩的小媳妇，小媳妇的要求他当然答应，搂着费桐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又把被子裹紧了些。
裴煜珩的怀里，可真是暖和啊，费桐想。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姑娘急忙去开了门，裴煜珩摇了摇熟睡的费桐，他们该赶路了……
来的是一位妇人，四旬左右的样子，抱着一大包东西，直接扔给了那姑娘，“我明日来拿。”
“这两人又是谁，莫不是你藏着的姘头？”那妇人冲过来，抓着费桐往后扯，似是想要看看是什么人。
费桐这一下是完全醒了，还好有裴煜珩扶着她，不然就到地上去了。
“他们二人只是晚上落落脚罢了。”姑娘战战兢兢地回答。那妇人见费桐是女的，裴煜珩又一副骇人的面孔，咽了咽口水，又叮嘱了那姑娘几句就赶紧离开了。
赶车的声音，费桐看着那一大堆的衣服，她实在搞不懂，赶着马车专门送衣服过来让她洗？
费桐在被子里裹了几两银子，告辞离开，走了很远回头看，还能看见那站在门口的身影。
她，也是想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