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桐已经好几天未曾熟睡成这般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勃各氏与她的孩子怕是早就起了身,帐篷里未见两人的影子,费桐出了帐篷,便见勃各氏正带着孩子在做祈祷,虔诚地跪着,朝向太阳的方向,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她只是直直地朝着太阳的方向站着。
陈武急匆匆地从裴煜珩的帐中跑了出来,直接将医士从被褥里提了出来,裴煜珩病情加重了,昨日拔针的洞中,流出了血水来,身体还发了热。
费桐跟着他们进了帐篷,看到裴煜珩的状况,不免有些心急。怎会如此?昨日明明好了许多……
“将军必须要去找大夫,军中的药材有限,还是赶紧将他送到寿春城中去罢。”医士说道。
费桐连忙出了帐篷,吩咐人备好马车,多垫些软物,怕磕到了他,又叫了七娘来。“你与陈武,带着将军与蒙垣去寿春城,今日我必去找你们。”
蒙垣还在昏迷,费桐还是不放心,便索性让他们两人一同去了。
陈武驾着车,七娘在马车中照顾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费桐的视线中。
正午时分,推迟的仪式又开始了,只是这一次,费桐还未开口,圣者便站在那祭台之上,说道:“木那并非勃各汗亲生。”木那不可置信地看着乌木,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由乌木说出了这件事。
“圣者莫非是被昨日那女子迷了心智,怎的也乱说了起来?”木那说道。
站在底下的若羌人各个私语,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假。勃各汗会养一个并非亲生孩子九年吗?
“乱说?我不会乱说,若羌的天之子在背后会有雄鹰翅膀的印迹,而你没有!”乌木说道,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晓,那印迹是打娘胎里出来的,木那再如何装也装不了。
“圣者是胡诌的吧。”其实局势已定,木那已经没有必要再挣扎了。
底下,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开始辩驳了。费桐在一旁观察,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推一把,到时候木那便会成为居心不良之人,就算天启不动手,若羌人怕也是不会放过他。
“我倒是不信,怎会有这样的人……”
就是此刻,费桐站了出来,看了勃各氏一眼,“怎的没有,此处便有一个!”费桐牵起孩子的手,一步步走到人群中央,将他的衣服褪去,露出后背。一只雄鹰的翅膀,是真的,暗青色,栩栩如生。
木那发现,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轻蔑、恼怒……
“谁知道是哪来的孩子!”木那在祭台上乱叫着,像极了被困的猛兽,在做最后的反抗。
“他是我的孩子!”勃各氏站了出来,扯下自己的面纱,有些隔得近的倒是看清了她的样貌。
“这不是勃各氏吗?”其中一人说道,即便她容颜不在,还是有人记得,记得乌木家当年那个第一美人。
乌木古丽看着那个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老女人,心里不能平静,她时常听阿爸说,她有一个姑姑,长得与她很像……而她问起姑姑后面的事情时,阿爸却不再提及,只有沉重的叹息……
“勃各氏,真的是勃各氏!”口口相传,再远处看不见的人也知晓了,当年离家的勃各氏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才是勃各汗的孩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让木那下祭台。
只见木那挥了挥手,扎克首领下令,包围一干人等。扎克的人纷纷都拿出了兵器,对上了若羌的人。若是换作平常,费桐还有心情继续看下去,这不失为一出好戏,但是此刻,她注意着动向,每时每刻都在盘算着她该怎么做。
“区区几百人,就能让我若羌民众臣服?”圣者站在高台之上,就像是领导若羌的主。
木那轻笑一声,问道:“圣者该不会还等着若羌的军队过来吧?”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张,里面的笔迹正是乌木的。
乌木伸手朝着木那抓去,真是个可恶的人……
哪知木那的身子灵活,逃脱了乌木的爪子,下了祭台,跑到扎克首领的身边,还多亏勃各汗以前训练了他……
“杀!”木那下声令下,扎克部落的人举着兵器朝着同族的人砍去,不管老弱还是妇女……
费桐吹响了口哨,天启的士兵全部出动,还有那暗藏在那群若羌人之中的兵,总共一千多人马,对付扎克倒是错错有余了。
费桐带着勃各氏与孩子往外走,场面太混乱了些,偶见一老人被人群挤倒,躺在地上,一个前来扶的人都没有。
“你们顺着去营中。”她拨开一个个人,费桐的身子骨不大,行动起来也灵活,小跑着过去将那老人扶起,带着人朝着外面躲去。
乌木古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尖叫着,没人听见,自家的哥哥姐姐已经不见了踪影,疼爱她的父亲还在那祭台之上,就在她慌乱不知该如何时,登巴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她看着登巴的拳头,如铁一般打在别人的身上,心里哪里还有莽汉一说。
木那见此场景,怎会多出这么多天启的人?扎克首领一边挡着刀剑,一边催促着木那赶紧离开……
他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双拳难敌四手,天启的士兵将扎克首领打到在地,长枪全插入了他的腹中,嘴里吐着血水,身上的几个窟窿也汩汩的冒着血泡,可他的眼睛还看着木那……
“啊!”木那见此场面痛哭起来,他毕竟还只是九岁的孩子,扎克首领对他一直都很好,在此要关头,还要舍命保他。他的腿再也迈不开了,面朝着扎克首领跪下,嚎啕大哭。
厮杀结束了,扎克一族全都毙命,除了妇孺和老人。
冉丰走向木那,也没有给他太多痛苦,直接一剑毙命。
这里,昨日还是欢笑声,一夜之间,所有的欢笑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