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扑到雪地里之后冻着了,回来之后，姜梨的身体就急转直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起来。

来来回回行走的医护人员神色凝重,任升也沉默地守在姜梨的床边一言不发。

只有当事人姜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捧着一杯热咖啡,遥遥地从窗户向外看去。

旅馆的窗子很小，只能看到一小片逼仄的天空。

“我想往北走。”姜梨说，“去看看极光。”

说这话的时候，姜梨盯着天空出神的眼睛，晶莹而明亮，完全没了几天前虚弱又空洞的样子，甚至有一些神采奕奕。

就好像是，她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在拼尽全力,想要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完成夙愿。

姜梨的病历报告就在任升的手里。

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她继续往寒冰极地走,有去无回。

任升手指颤抖，将病历捏出深深的褶皱。

他很想留住她,让她留在这里接受治疗。可是人生已经强行留了她太多次了。

任升从没尝过失去的滋味，却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感受了个够本。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滴甘霖蒸发化气。

一根根钢针将任升扎的千疮百孔，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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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根本没有注意到任升的情绪,跟小艾在心里聊天。

“我终于要去看极光了！小艾你能替我拍照吗？等登出后传到我现实的电脑上。”

“可以的主人。”小艾乖巧答应，顺便问：“您现在不痛吗？要不要把感觉屏蔽再调高一点。”

“跳到百分之七十吧,是有点不舒服。”

伴随着身体数据的调整，浑身的病痛消失，姜梨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许多。

她转过头来看向任升：“接下来不用跟着我了,最后一段路，我自己走走。”

姜梨神色轻松，仿佛她只是要出门散步一样。

可是任升心头一紧，胸口涌来一阵阵的憋痛，反驳脱口而出：“不要。”

“至少，让我陪着你。”任升的声音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他单膝跪在姜梨的脚边，保证道，“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姜梨盯着任升看了两秒，看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姜梨本来想手下留情，走的远远地再死，但是任升偏要上赶着找虐，这姜梨就没有办法了。

于是姜梨点头答应了。

得到姜梨的肯手，任升像是得了多么大的赏赐似的，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他仿佛也忘记了姜梨命不久矣的身体状况，兴冲冲去找向导询问路程，还和姜梨讨论起了极光的颜色。

姜梨第一次和这样神色自然的任升相处，他们聊着天，意外地愉快。

离开半日，任升风尘仆仆地回来，裹挟着室外寒冷地空气，走到姜梨的床边，笑着对她说：“我已经问好了，明天出发，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极光的。”

这时的姜梨全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躺在床上，眼睛依旧是明亮而温和。

姜梨现在身上干干净净的，只穿了一套柔软舒适的睡衣。没有挂水，没有插管，也没有任何检测生命信息的装置，一身轻松。

但是在她的身上，能明显感觉到生机的流失。

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枯萎，可任升却不再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姜梨伸手碰了碰任升冰凉的手指，点点头：“嗯。”

任升却目光温柔地看向姜梨：“说起来，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是不是？”

姜梨全身疲软，在听到任升的话的时候，正疲惫地合上眼睛。

任升隐藏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颤抖，音色如常。

“你再等一等。”

“我带你看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