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所以当那杯带着冰渣子的水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对着李慕然兜头泼了下去。
周围有细细的抽气声,我看见那个摇曳的美人似乎晃了晃,但没有李慕然的指示,他们谁也没有动。
李慕然平静的坐在沙发上,任由那些水顺着他的脸和脖颈往下流。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擦一擦,我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仰头看着我,那双眼睛在冰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清透。他做了个我随意的手势,我提着包转身往门口走。
小美人。
我站住,回身看着他。
他站起身,逆着光面对我的方向。
啊,如果你需要一些什么帮你下定决心,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打车去楚暮苑,这个点好戏也差不多开始了。
楚暮苑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新闻词汇,当我打上车告诉司机我的目的地时,他给了我一个了然的微笑。
小姐,是记者吧?
我皱皱眉,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对记者这个词还是很敏感。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想问问情况糟糕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城市的司机都是这样的健谈,听我问起,他一下子兴奋起来,握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打滑。
小姐,一看你的样子就是不了解的,这样可不行,他说:我给你先讲讲这个背景,那个地方之前很神秘,只说是特别豪华,地段,设计,装饰重点是听说那是晏静秋最下血本的地ashash这个价格不就抬上去了嘛!晏静秋哎,你知道他吗?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
也是,他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怎么会不知道他ashash总之那块地方实在太抢手了,我听说那块地方还没建好就被人抢的不剩下什么了,只有几栋不对外出售的,总之啊,那个楚暮苑除了名字有点奇怪,其他的都很好。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打断他。
我也是听我一个哥们说的,他正好是那个别墅区的工人。他说:但是啊,当时多抢手,现在就有多惨ashash听说那家公司的老板卷钱跑了,资金链条都断了,你们记者还好点,只是去看看新闻,挖挖八卦,那些买了房子的可就不干了,那些人,都是有钱有脸的人,被人这么摆了一道ashash丢人不说,买房子的钱,那也不是个小数目啊,啧啧。
情况,很糟糕吗?我干涩的说:这些人,也不至于去闹事吧
司机像看怪物一样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小姐,他笑道:闹事他们这些人肯定不出面啊,都是那些工人ashash我那哥们也去了呢!现在眼见得没钱发工资啊。
我沉默的看向窗外,我是见识过那种场面的,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被围攻,被辱骂,周围都是看热闹的,起哄的
不过那个晏静秋倒是个男人,司机忽然开口:听我哥们说,他是唯一一个坚持出现在现场解释的。你说这个年头,哪个领导会冲在一线ashash这样的情况,哪个不跑在后面躲得远远的!
晏静秋。
我想起我和他为数不多的时光里,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隐忍安静的模样。这样一个冷漠的不肯开口的男人,是要怎样面对
小姐,到了。
我嗯了一声,从钱包拿钱。那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惊讶的说:你的脸色ashash去不去医院?
我看了眼车停下的地方,摇摇头,推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是莫名的就觉得是我喜欢的样子ashash这些建筑,这些装饰,我站在门口的喷泉旁边,发现有的地方,甚至是我曾经在画作里绘制过的房子,不仅充满梦幻,连门口大棵大棵的枫树都像是图画一般。
这里本来是该岁月静好,只是此时门口是熙熙攘攘的拉着横幅、举着相机摄影机的人群,穿着制服的保全人员虽然数量不少,但是比起那些气势汹汹的工人们来说,也显得很是人丁稀薄。
我眯起眼睛寻找,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这样的发现让我心口一松。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没立场又自私,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就在我正在发呆的时候,人群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心里一动,就看到一群保全围着几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大傻子。
我看清那个最中间的人,忍不住脱口低声骂了一句。
那个被围住的人一袭黑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像是发光的一般。周围的人一下子对着他冲了过去,我心里一紧,但是他神色淡然,面对那些眼见要戳到他脸上的话筒,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ashash我忘了,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冷面冷清的人,最是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镁光灯不停的闪烁,衬的他的脸更加白的透明,只是眉目如画但不显得孱弱。
这架势ashash不知道的人到还觉得像是某个大牌的明星被粉丝围住呢。
不知是谁在我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我淡淡的笑了笑。
我听不太清他被问了什么,但是他身边的一个发言人模样的男人几乎把所有的问题都揽了过去。他就像个雕像,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ashash他的个头比保全都高一点,不说话的样子看着更加盛气凌人。我并不记得有多少次见过他在外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想起他曾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红着脸叫我姐姐时的害羞模样。
人群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头一抬,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对着晏静秋飞了过去。
我眼睁睁的看到那个东西准确无误的砸到他的头上,然后在身边人手忙脚乱的马后炮中反弹到地上ashash隔着很远我都感觉到疼痛,一丝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脸滑了下来,在那张雪一样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我知道以晏静秋的身手,那分明是能躲掉的东西。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平息那些工人的怒火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特别是那些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女记者,此时的表情满是心疼,还有给他拿纸巾的ashash晏静秋身边那个刚刚还高谈阔论的发言人气势汹汹的指着那个凶手,嘴里不知喊着什么ashash估计是让抓起来。但是晏静秋举了下手,只说了句什么,看嘴型,似乎是两个字算了。
这么一张脸,若是毁了,真是可惜。
一个男人淡淡的声音。我回过头,李慕然带着点笑容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