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郭恒昂着头走进屋,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皮肤有些苍白,配上青灰色璞巾和那副瘦弱的小身板,让人一瞧便是读书人,还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
大唐书生讲究文武并举,李白写诗再牛也要佩把宝剑装逼,像敬翔这种光说不练的,一般除却世家子弟便是穷书生。在长安郊外的民居里很常见,都是一门心思打算考功名的。
“蕊娘,我在长安还有间小院,虽说简陋,却也能遮风避雨,总强过在此地抛头露面,毁坏家中声誉吧!”敬翔摆着副苦瓜脸,点头作揖地劝道。
杨氏似乎很难为情,躲到老鸨身后,怯生生地说:“子振切勿再劝,你我本非同路之辈,如今又有云泥之别,况且你已娶,妾已嫁,贸然登门只会令人耻笑,还是让妾身在此自生自灭吧!”
李潼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沟通方式,明明两人都有情有意的,非要顾左言他,就不能直接点。伸脚踢踢老鸨,指着杨氏道:“说吧,多少钱财赎身。”
“这杨氏可是花大价钱买下的,又在楼里吃喝这几个月,每日都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光丫鬟就给”老鸨没说完,被李潼又踢一脚,赶忙辩解道:“四百贯,这可是看在几位贵人的面上。”
胆没边的才敢叫四百贯,人市上快及筝的姑娘才十贯,模样俊些的也不过三十贯,赶上现在又闹粮荒,这杨氏长成天仙也卖不到四百贯,更别提还是嫁过人的。
“本王想把这拆了,你不会上报掖庭吧?”李渲朝一旁的监视太监询问。
“回殿下,只要您别结交外臣,闹出人命,就算一把火烧了这破楼,长安城里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就是陛下那,您怕是得多送些财货!”监视太监表情平静地回应。
殿下这两字意味着什么,老鸨子心知肚明,方才那张宰人不犹豫的奸商脸立马改变,媚笑着道:“唉,谁让老妇人总喜欢成全别人呢,罢了,罢了,就按当初杨氏的卖身价,再加些饭食钱,收您八十贯如何?”说完还冲敬翔挤挤眼。
“大娘子,昨日谈的明明是三十贯,今日为何又成八十贯,小生久居长安,钱财无多,如今这三十贯还是朝郭兄所借,您让我从何处再凑五十贯过来?”敬翔愁眉苦脸地说。
“昨日你都打算自刎在这楼里,老娘那是怕引得官府前来,这才随口答应。你也不算算,现下长安斗米多少钱,杨氏在我这又吃又喝,哪样不得花销,收您这点还是看在殿下的面子,要不我买下的人想要赎身,还没低过百贯的!”老鸨子把脸朝向李渲。
李渲指着杨氏对老鸨道:“这个价倒也算实诚,剩下的五十贯本王出了,放出话去,此人要是再敢踏入平康坊,哪家买了,耶耶拆哪家的破楼。”
老鸨子刚才的冷汗还没干呢,现在又冒一身,把衣服都给浸透,花着脸连连点头:“殿下放心,但凡我庆欢楼赎身的人,整个长安城还没哪家胆大的敢买去呢。”
敬翔算是五代第一谋臣,跟着朱温家打工三十多年,最后落得个灭族的下场。
李潼可不想放过这家伙,正想办法打算招揽,又顾忌旁边的监视太监。
“敬翔谢过诸位殿下,倘若日后有缘,翔必结环缬草以报之。”说完就拉着杨氏出门,连郭恒都不顾,气得壮汉朝李潼一拱手,自己追了出去。
李渲认为今天办了件好事,心情不错,对老鸨道:“去找个会唱曲,人老珠黄没人要的那种,耶耶要替她赎身。”
鲁王新纳的小妾只能安置在兴宁坊外宅里,虽说年纪大点,人也丑点,可毕竟会唱曲不是?尤其出身长安名门庆欢楼,五贯钱的高价让人不敢直视。
“滚远,敢再过来老夫就让侍卫劈死你们!”老家伙连看都不看,挥手就把秋狩行文给扔了过来,然后让家中管事到掖庭禀报,说是鲁王为老不尊,出入烟花之地,还与歌姬有染,又私置外宅保养。不配再为大宗正之职,求皇帝另选贤良。
“娘的,上了这老乌龟的当了!”李潼拍着车辕大骂。
被人当枪使,这感觉很不好,尤其是被老家伙。李潼认为长安净街鼓敲得太早,否则非在鲁王府把老乌龟给灌成胃出血。
“没那么糟,文书里可加了一条,除家眷亲随,可各带猛士十人相助。鲁王这是打算临卸任前给陛下添添堵!”李渲哈哈笑着把那一行指给李潼看。
“狩”------放火烧山以围猎。
大唐凡以狩猎为名的活动都是百人以上,若是皇帝秋狩,则为万人齐出,阵势堪比打仗。
李潼这种三流皇族就算把厨子管事全加上,最多也就十几人能上阵,至于丫鬟婆子,那还不如放家里安全,现在能另选猛士十人,这就有些想不通了。
“主家,猛士切不可选,当心掖庭问责!”田大可十分谨慎,半点空子也不想漏出。
“是呀,宗正府出的文书,陛下却是用私印,若是追索下来,怕是连这人头也保不住!”李潼眯着眼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