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王婉翻来覆去睡不着,暗地里把李潼咒骂了一万遍。
小姑娘心里那个气呀,本就黑灯瞎火的地方,腰带还解不开,快憋不住的时候,外边还有狼嚎,吓得弄湿了一裤裆,正想着如何遮掩,又被李潼几嗓子给吼掉了灯笼,哭爹喊娘地跑出茅房,还摔一跤,真想当时就给这登徒子一刀。
李潼心里暗乐,叫你腰带系死结,这下自食其果吧,也不知道明日传出去,会被人笑成什么样。
两人心里有事,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李潼刚进入梦乡,院墙外便传来几声嘶吼,那是人的惨叫。
“主家,有贼夜袭!”田大可一脚踹开门,尖声尖气地叫道。
李潼几步跑到屋外,见厢房中从骊山带来的侍卫仆役已经乱糟糟地跑出,回身又拿起把横刀站到门口大喊:“看紧院墙,莫要被贼人翻进来。”
王府中的几名侍卫属于宗正府派给,是皇家私兵,平日里就是护卫皇族出行,因此遇到贼袭表现得比较冷静,十几个人迅速分工,将仆役组织起来,长枪短弓地守在前院。
盛世蟊贼乱世强盗,整个大唐现在都是兵荒马乱,更别提这远离长安的山险之地。自从蓝田一带的神策军被抽调入京,往日缩进山中的响马山贼又开始死灰复燃。南山这边道观庄园林立,自然成为他们眼里的肥肉。估摸是这几日到山下踩点的探子回报,竹溪苑财肥人少,这才大着胆子来干一票,结果碰上皇家狩猎队进驻,一时间都有些摸头不着脑。
“京畿之地哪来的大股响马,随本王杀出去,一颗脑袋一斗粮!”李渲来不及穿常服,披着头发就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拎着把宝剑。
傻大胆说的就是这种货,上墙查探的护卫还没摸清对面虚实呢,他就吼着要去火并,要是碰上持有弓弩的兵贼,指不定是变豪猪还是刺猬呢。
仿佛为了印证李潼的猜想,大门外猛的传来阵弓弦声,站在墙头张望的侍卫刚喊出个“防”字,就一头栽到院里。正屋的瓦片被噼噼啪啪射破不少,吓得李渲小儿子大哭不止。
“举盾,没盾的贴墙站,熄灭火把,角弓还射不穿大门。”有经验的侍卫大喊,皇家驻地建筑牢靠,连院墙都是半丈宽的石墙,防守性能很高。
只要没弩箭,军中待过的侍卫并不惊慌,南山尉天亮时自会派兵支援,凭借军中制式铠甲,哪怕只有二十人来援,侍卫们也有把握全歼这群盗匪。
外边的强盗射了两轮箭后便没动静,李渲举着宝剑跃跃欲试,有不怕死的侍卫再次爬上院墙查探,一盏茶功夫才爬下来小声道:“主家,方才射箭的地方是片林子,现下黑乎乎,也不知响马走没走了?”
走不走也不敢出去看呀,大唐响马没事就聚上万八千的玩造反,真要是弄出个请君入瓮的计谋来,李潼认为全院一百来号人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后院堆些柴火引燃,指不定会有人过来查探,这秋风刮得,贼人若是真敢强攻,耶耶放把火连山都烧掉。”李津胆小,这时才探头探脑地从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吓坏的两孩子。
李潼呵呵笑着朝他伸伸大拇指,正想上前安慰安慰两孩子,就听“嘭”的两声巨响,大门被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凿穿,然后将李津圆滚滚的肚皮和屋墙钉在一起,鲜血直接溅到李潼脸上。
“床弩,速速戒备,莫要靠近大门!”侍卫们有些惶恐,这种武器很少出现在民间。
李潼此时依旧瞪大眼站在原地,从额头留下的血水已经滴到地上,面前则是李津那依旧抽搐的身体。
“主家,快躲,横山王救不成了!”田大可一把抱住李潼,翻身滚到墙边。
恍惚间,李潼发现李津的手指缓缓指向自己两个孩子,眼中满是哀求。
李潼也顾不上随时会从大门处钻出的床弩巨箭,甩开田大可,几步冲到孩子面前,一手一个全都扑到在地,然后爬向墙壁。
受技术限制,大唐床弩上弦很慢,等李潼安置好两个孩子,再想转头救李津时,第二箭穿透大门射了进来,一个避之不及的丫鬟被活活钉死在门柱上。
外边的盗匪此时也鼓噪起来,乱叫着开始朝大门强攻。
“避开院门,手弩迎敌。”李潼的侍卫头子把横刀插到地上,先将背上的手弩对准大门。
弩者,非军中不得配,弓者不得越石力而备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