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以步卒迎战骑兵,李潼可谓胆大至极。
程举握刀的手都微微发抖,他很怕下一刻军中就产生骚乱,毕竟一群由响马和俘虏组成的军队,根本没有忠心可言。
“三角铁和陷马坑都布好了吧?”李潼问道。
“按军中战律,陷马坑长五里,厚十丈。三角铁五串一组,布于阵前三十步。”程举回答。
“好,盾手上前,弓弩准备!”李潼打马朝前方跑去。
李克用此时并未慌乱,因为斥候已经回报,他的正前方只有两千不到的唐军步卒。
“想必是振武军的伏兵,没想到居然跑到这来,以为我只剩些残兵败卒就过来占便宜。”李克用笑得很勉强。
李国昌毕竟年纪大了,连日奔波显得有些疲惫,将身子伏在马背上,沙哑着脖子道:“派人过去赶走便是,犯不着在这耽搁。”
想出头的沙陀将领跃跃而试,李克用随意挑了个老成持重的沙陀将领领军,三千人马就这么一窝蜂地朝着唐军杀过去。
陷马坑在阵前一百五十步距离,处于排土包的下坡处,得益于李潼弄出的铁锥,程举严格遵守条例,一步一洞,将整片坡地凿得如同马蜂窝,远远望去能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想要抢功的沙陀将军拼命催促部下,连带着失去物资的鞑靼人也疯狂起来,想要拿眼前这帮唐军泄愤。
赵石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关中汉子,因为实在拿不出赋税,这才跑上南山躲着,被响马们死拉硬拽给弄成同伙。
对于李潼,赵石头没啥印象,他只知道跟着新寨主能吃饱饭。尽管已经稀里糊涂成为大唐左金吾卫的一员,赵石头依旧习惯性把李潼称为寨主。
今天,寨主要带着兄弟们跟沙陀骑兵硬拼,赵石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兴奋,因为寨主说了,此战缴获的马匹不用上缴军中。赵石头掰着手指脚趾算了三遍,家中一共三十亩地,光靠弟弟和老母耕种那得活活累死,只要能缴获一匹马,赶着马耕地,那用不了十天便能种上麦子。苦上三五年还能给弟弟娶个媳妇,至于自己,年纪大了,兴许只有村里的张家寡妇能看上,只要能生养,自个也不在乎。
“赵石头,你他娘聋了,没听军鼓让平射么?”伍长得嗓门很大,震得赵石头耳朵嗡嗡作响,也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沙陀人的骑兵已经爬上最后一座土包,正乱叫着往下冲,军中仅有的三架床弩开始发射,只是这次没绑上撼天雷。
赵石头望着第一排的骑兵踩进陷马坑,然后就看到战马嘶鸣着翻倒在地,小腿上露出粉红色的骨头。
“唉,早知道少挖几个坑,这些马就算治好也是废物。”赵石头有些惋惜地想。
十丈厚的陷马坑对于骑兵而言只是瞬间的事,等沙陀将军回过神时,山坡下已经躺了整整四百多匹战马。
“唐人,你们不该如此对待战马!”沙陀将军怒吼道。
没人听得懂沙陀话,甚至没人朝他看一眼,唐军士兵正忙着不断发射弩箭。八十步的距离正好是弩箭的覆盖范围,三段式射击法让奔跑的鞑靼骑兵根本不敢抬头。
“让盾手架矛,这次来的骑兵有些多,铁三角可能挡不住!”李潼下令,身旁的士兵立刻在军旗旁竖起面黄白相间的旗子,军中鼓点也随之改变。
收到信号的盾手从地上拿起两头削尖的长矛,斜上卡在盾牌的空槽中后,将矛尾插进地面,这样一来,战马的撞击力并不会影响盾手。
沙陀将军很幸运地躲过陷马坑,又用圆盾挡住正面的弩箭,眼看就要撞上唐军的盾墙,胯下战马却哀鸣一声,倒退几步,倒在地上。
沙陀将军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坐骑右掌上扎着枚锋利的三角状铁块。
“唐人,战马也是有灵性的!”沙陀将军抽出砍刀,向着盾墙奔去,却被斜刺里射出的一枚弩箭扎在脖子上。
“石头,你他娘干掉个将军,看到甲胄没,那可是少有的明光铠。”伍长兴奋地大叫。
赵石头却憨厚地说:“也不知那马还能不能治好,一会谁也不许和我抢,家里三十亩地要种呢,缺不了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