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遇上两贵人,吃顿饭还能得把金豆子,这消息如打雷般迅速传开,连洒扫的聋子都知道。
李潼第二天刚起床,店家便窜出来献殷勤:“贵客早啊,店里刚熬的米粥,又稠又香,您看是端房里,还是放楼上雅座?”
“去楼上吧,早起瞧瞧这并州的街市也好!”李潼回应。
“成,这就给您端楼上去,贵客这是头次到并州吧?那麻杆毕竟人微言轻,办起事来不大靠得住,我这店里伙计可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家就在刺史府邻街。贵客要有事,大可差遣他去办。”店家随手推出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还拍着胸脯做担保。
李潼懒得搭理,随手扔出两粒金豆子,打着哈欠道:“耶耶昨日答应过那麻杆,今日还用他,商无信不成,你该知道这个理吧?”
店家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倒也不着恼,毕竟还得了两粒金豆子,于是陪着笑赶忙退到一边。
麻杆早就等在大门外,眼见李潼从后院出来,赶忙迎上前去,小声说道:“贵客昨日交代的事,小人今日去打听过,就在城北钟鼓楼旁边,您用完早膳咱们就去。”
大唐每个大城都建有钟鼓楼,既是报时器,又是警戒塔。
并州钟鼓楼不如长安那么大气,也不如洛阳那般华美,却因所挂的铜钟音质非凡,而得到洪音的美誉。
住在钟鼓楼四周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毕竟富户谁乐意每天被大钟吵醒。
麻杆带着李潼奇怪八绕,来到个不大的小院外,指着里边说道:“贵客要找的人就住这,小人去给您敲门。”
别看麻杆力气不大,敲门声却如打雷一般,震得左邻右舍嗡嗡作响。
“敲坏了你赔呀,说吧,你这破落户想找耶耶作甚?”一个牧人打扮的老头打开门,推搡了麻杆几下。
“在下左金吾卫程举求见!”程举将麻杆拉到身后护住。
老牧人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头说道:“放羊的不和军中来往,将军怕是找错人了?”
李潼将兜里的石头递给老头,笑着说:“这东西该不会认错吧?”
老牧人接过石头,看了又看,最后还拿在地上盖了个戳记,这才拉着李潼进门,将程举和麻杆关在外边。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没想到老汉还有熬出头的那天,敢问宗室现居何职,欲让老朽做什么?”老牧人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李潼苦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道:“韩千首乃某家义父,忠职殿正北燕然石程举就在外边,今日前来是请您老相助,从契丹手中弄些牛羊马匹,以充军资!”
忠职殿作为皇家秘密发展了近六十年的间谍机构,若是只守着长安城,那是不可能的。程举作为忠职殿四柱八石之一,能够掌握其中的联络信号,昨日李潼让麻杆寻找的便是这个。
老牧人姓常名度,据说是当年镇守玄武门的常何之后,加入忠职殿后隐于并州三十年,硬是从青年熬成白头,要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宗室不说,老汉不问便是,老汉现为并州司曹参军,平日里就是帮着管管胡商易市,倘若宗室只要马匹还好办,倒是这牛羊有些难。”常度苦笑着说。
牛羊马匹是游牧民族与大唐交易的主体货物,原本马匹才是各族牧民要挟大唐的主要物资,可随着大唐北部各藩镇的强势崛起,尤其卢龙,振武两军的战力暴涨。使得马匹对大唐军队不再那么稀缺,倒是牛羊这种民生货物开始受到青睐。
振武节度使契苾璋这两年东征西讨,兵锋一度越过阴山,连朱邪赤心父子都不敢略其锋芒。
这就让想和大唐交易的契丹人犯了难,往南去卢龙吧,卖不上价钱不说,东西还贵得要死。往西去并州吧,契苾璋比扒皮鬼还狠,牛羊过境就得交一半做份子,还不如卖给二道贩子沙陀人划算。
常度作为忠职殿的骨干,对于李潼的计划必须无条件执行,于是在一炷香功夫后,常度独自出了家门,朝节度使府走去,李潼则与程举跟着麻杆出城游玩。
并州节度使府,郑从谠看着常度送来的条陈有些愤怒。短短半年,并州商税比去年降了七成不止,甚至连往年供不应求的咸盐,茶叶都开始在库房囤积。本该开春就过来的契丹商队全被振武军挡住,弄得河东一带现在连发饷都成了问题。
“契苾璋这条胡狗!”郑从谠愤愤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