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二年六月初六,煞南,宜出行祭扫。
李潼本想再挑个吉日,却被急不可耐的手下将领制止,程举明确表示已经请医官看过,自己婆姨怀的必然是双生。
很难理解这年代的医术是如何断定一个孕妇怀上双胞胎的,但看在契苾爽一脸得意的份上,李潼还是决定相信。
“大唐立国二百载,上应天命,下承民愿,本为天下共主,享五帝之尊。然天有不测,地无尺平,今有曹州黄氏,唆民为逆,举倾国之兵寇我都城”窦瀚站在台上卖力念着,李潼不敢有丝毫怠慢。出征时的祭表象征着正义,敢不配合就等着被定为叛逆。
足足一炷香功夫,窦瀚才将手里的祭表念完,总体而言就一句话------黄巢是反贼,现在不行了,大家一起。
李潼身披锁子甲,站在点将台上威风凛凛,大声吼道:“令,左金吾卫骑军统领契苾爽,出兵六率,沿汾水南下入同州,李存孝为先锋官。令左金吾卫大将军程举领步卒十率为中军,令左金吾卫步军统领武户升领马步骑四率为侧翼,令,左金吾卫监军王陆为后军,率精卒六率押运粮草”
常度面无表情地牵来头牛,将军旗铺在地上,然后让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开始祭旗。
牛很壮,脖子里的血喷出一丈多远,惹得士兵纷纷叫好。
李潼大手一挥,下令全军出征。
大唐的行军很有特色,按军律,步卒日行八十里便需扎营。契苾爽都快到蒲州了,李潼的中军才刚刚到汾州境内。
“殿下,此番为何往关内去,北面怕是”程举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李潼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骑在马上指着前方的士兵道:“盐贼号称三十万众,长安自天宝以来,食粮皆靠外运,现在关中聚集兵马不下六十万众,百姓早就逃入深山,哪有人去种地。我估摸着府库里的存粮快吃光了,否则盐贼怎会与浙西商户做买卖?不趁此机会率军西征,等日后分功时,哪还会有河东的份!”
程举默然地点点头,他觉着常山王的心思自己是越来越捉摸不透,按河东目前的实力,北面振武军,东面义武军都可以作为征伐的目标,尤其是振武军,契苾璋在胜州截留牧族易货不是一年两年了,按常度的算法,河东这几年少买了近四千匹战马,那可不是个小数,要知道左金吾卫总共也才九千骑兵。
“殿下,同州城下聚集四镇兵卒,我等如何能抢得头功?”程举再次发问。
李潼神秘地笑笑:“最迟半月,你便知晓!”
半个月对于李潼而言,只是刚刚到达同州城外的时间,对于朱温而言,却是生死攸关的局面。
大齐政权内部已经开始分裂为两派,一派以尚书仆射孟楷为首,主张盘踞关中徐图发展。另一派以中书令尚让为首,主张东抚西征,先将蜀中的唐皇解决掉。
很不幸,朱温的顶头上司正是孟楷,这位老将一连扣下同州十三道请援书,为的就是将兵力囤积在长安周围,避免分散。
眼见得同州城外聚集的兵马越来越多,朱温不由开始回想起河东给他带来的那封信。
“代州刺史!!!节制代州境内一应政务!”朱温嘴角露出丝冷笑。
“将主,朝中不派一兵一卒,却派来个监军使严实,这分明是不信任您,眼下军中存粮不足十日,再守下去也是败,莫如趁着西门尚未合围,今夜就撤出去?”心腹胡真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温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撤到长安就能保住性命?你没见城外的唐军有多少粮草?既然陛下已不信任某家,那不如用这严实做个功劳,到时咱们也好待价而沽!”
“待价而沽?”李潼随手将朱温的信扔进火堆。
“待擒杀严实,必入军中报恩!”这是朱温所写的话。
李潼觉着一代枭雄果然不是常人思维,按理说自己开出代州刺史的价码已经算高的,可朱温偏要向同州城外的所有藩镇归降,按官职大小,王重荣才是联军主帅,这就让李潼有些无奈。
“送把厨刀给信使带回去!”李潼吩咐程举。
同州城内,阴暗潮湿的府衙中堂,朱温把玩着李潼所送的那把厨刀,心里有些忐忑。
“将主,那反王送此物是何意?”胡真一脸不解地问道。
朱温苦笑着解释:“厨刀在庖厨手中只是切菜杀鸡之物,在士卒手中却能取人性命。中山王此举是在告诉我,若降了王重荣,那我便是庖厨的器具,若降左金吾卫,便可成杀人的利器。”
胡真摇摇头,他很不理解这种东西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