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二年七月初三，同州城东，四镇联军中军帐内。

王重荣坐在主位正和李潼攀谈。

“殿下，当初定您罪名之时，本官也是不信的。可惜朝中言路堵塞，奸臣当道，这才没法子给您申冤。”王重荣捋着胡须，笑得真诚。

李潼拱拱手，陪笑道：“本王此番入关，便是想洗脱罪名，还个清白之身。如今司马统御万军，直捣盐贼腹地，本王也就跟着沾沾功劳便是。”

两个人两句话，很快就宣告了联军功劳的分配，这让王重荣很高兴，大喊着让士兵端菜烫酒。

“军中不得饮酒，右司马可还记得军律？”

李潼端酒的手停在半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站在营帐内，手里还拿着把宝剑。

宦官，这是李潼第一眼的反应，但他不记得河中军有宦官监军。

“殿下莫慌，这是忠武军监军使------杨复光，现为天下兵马都监，不瞒殿下，此番四镇齐聚，皆赖杨公之力！”王重荣几步跨出座位，跑到杨复光身边行礼。

杨复光眼神复杂地望着李潼，这位反王的事迹他可是一清二楚，心生佩服的同时，又为宗室内斗暗暗担心。

“中山王殿下不计前嫌，亲率大军来助，复光感激不尽。但左金吾卫兵雄马壮，这攻城之责怕是非其莫属，免得日后其他几镇有了别的心思！”杨复光冷脸说道。

攻城自古都是伤亡比例最大的战斗，杨复光此言一是要消耗河东军的实力，二是要提醒李潼，这里还有剩余三镇的兵力，不要起什么谋逆的心思。

“都监此言甚是，潼就在此向司马讨要个先锋的官职，还望司马莫要见怪！”

杨复光没想到李潼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皱眉望向王重荣。

“呵呵呵呵都监既然发话，王某便不好推辞，那明日攻城便请殿下为先锋，虽说那盐贼将首朱温早有降意，但不打一仗，怕是还要拖延几日。”王重荣冲着李潼直眨眼。

杨复光这时才明白过来，李潼攻城早有把握，自己要是坚持让他为先锋，反而会白白送个大功。

“既然城中盐贼惧我大唐兵威，那就请司马早日定夺，也好长驱直入，光复长安！”杨复光斜眼看向李潼，见他毫无表情，不由暗舒一口气。

左金吾卫的强悍不是表现在骑兵的人数上，而是方方面面都让杨复光觉得神秘而可怕。

首先是军容，左金吾卫行进不需跟随行军鼓点前进，但士卒依旧能整齐划一排阵，这种事就连魏博牙军都做不到。其次是军械，杨复光发誓，他从未见过任何一支军队能配备如此之多的弓弩，左金吾卫步卒超过七成都是弩手，而且大部分都是结实耐用的铁翼弩，待遇丰厚的神策军也只能做到五成。

最令杨复光害怕的是左金吾卫的什长，他居然看到一个什长在给自己的手下布置哨位，而且是明暗相间的哨位。在忠武军，这属于校尉才能完成的事。

“你可是在军中专司哨探之人？”杨复光忍不住问了一句。

“回上官，左金吾卫皆是轮值，并无专司哨探之人。马军那边才有斥候。”什长恭敬地回答。

杨复光又问：“那哨位的布置可有讲究？”

“回上官，军中曾教训我等，平地布哨两明一暗，外八内二，山中布哨两明两暗上官，此乃左金吾卫不传之密，小人多嘴了！”什长赶忙低头不敢多说。

杨复光摇摇头，皱着眉往左金吾卫营门走去，却被那什长拦了下来：“上官，无令不得入营，还望您停步！”

回营的李潼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解释：“都监，此乃左金吾卫军律，凡无令者不得入营，即便本王也是一样。”

李潼说完从怀里掏出块木牌，嘴里又喊出“一四七”三个字。

什长这才退到一边，恭恭敬敬让出条路来。

杨复光满脸疑惑地望着李潼，一直在思考刚才那三个字的含义，直到进了中军帐，这才抬头问道：“中山王此行不怕本官起了杀意？”

李潼将桌上的茶汤放到杨复光面前，笑道：“都监杀的都是不忠大唐之人，本王乃是皇家嫡脉，如何会做反逆自身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