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百官错愕。巫马简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虽然自己一直想插口说上几句，但是长川一直没有给机会。忽然身边一个声音传来，“大王这几日肝火很旺啊！”巫马简回过神来，原来典谟挨近了自己，于是点了点头。典谟像是对巫马简，又像自言自语，“大王这几日性情大变啊。”

太叔乙正巧听到这话，于是接了一句，“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坐上那个座儿后。”说罢指了指多宝莲花王座。说完，也不在理会两人，转去了华阳宫。姜戎却不在宫里，奴仆们说去了小花园。于是在奴仆们引导了，到了小花园。远远看到姜戎带着小罔几个侍女一路走一路在赏花，于是打趣说，“夫人这完全不是抱恙的样子啊。”

小罔见太叔乙来了，行了个礼，就引着一群仆从退后，远远跟着。姜戎笑了，“女人如花，全靠呵护。这几日不用去朝会，理会那些劳心劳力的事情，当然气色好些了。”太叔乙点头，两人不紧不慢得走着。

小花园里，花开正艳。桃花含芳，梨花争艳，一路芳香。太叔乙把今日朝会之事三言两语说给姜戎听，“蛮世子一案，魏公豹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愿深究。”姜戎笑了笑，“他那是不愿，是不敢罢了。”太叔乙疑惑，“夫人这话怎么说？”

姜戎折了枝梨花，如雪，轻轻一吹，纷纷落在地上，怔怔看了半晌，这才说，“叔公可听说过红娘子？”太叔乙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片刻，果断摇了摇头，“从未。”隔了一会，又追问了一句，“这与蛮世子一案有关么？”

姜戎把空枝仍在地上，感叹了一句，“有花时，想摘就早摘，莫要等到花谢了，再来摘空枝！”，顿了顿，这才接着红娘子的话题，“红娘子都是些女子，也许是侍女，也许是浣女，也许是医女，也许是厨娘，也许是仙姑，也许是姬女……她们可能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存在在你身边的任何地方。”姜戎指了指身后那群侍女，“这当中就有。”

太叔乙怔住，“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群人了？”姜戎摇了摇头，“不只是宫里，百官家中也有。说不定叔公府里也有。”太叔乙不信，“真有这事？”

姜戎走近一树桃花，摘下一枚花苞，轻轻拨开花苞，露出里面的花蕾，淡淡花粉落在手指上，两指细细揉搓了几遍，这才说，“有些东西，不能只看外面。就像这个花苞，你不打开，是看不透它里面的精彩。”

姜戎把花苞扔落在地上，拍了拍手这才说，“我们一直小看巫马宜了，以为她武将出身不会玩心计，没想到她还能暗地里掌控这么一个组织，四处刺探消息，为那晚长川登上王座铺平了道路。”

因为太叔乙代王东巡，所以事发那晚不在王城，只是后来才听说；等他回来，长川已成事实，只能无可奈何，“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姜戎忽然站住，“是谟先生发现的。谟先生偶然发现巫马宜私下跟几起案子的主审打过招呼，要求从轻处理，而且这几起案子都与一个叫王大锤的市井无赖有关。按照常理，大汉夫人与市井无赖不可能有瓜葛，好奇之下，又发现这王大锤，是巫马宜火头王大娘的弟弟。”

太叔乙听到这里，插了一句，“荥阳夫人因为一个火头，干涉法司审案，这的确令人意外。”姜戎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才没有谟先生心细。后来又发现这王大娘做得一手好饼，是巫马简做小姐时带来的老人了。这王大娘进出宫外，四处采摘奇花异草，专为巫马宜制取百花饼。这些年来，这王大娘四处搜罗奇花异草，挥金如土，广结人缘，逐渐织就了一张勾连百官、宫内宫外的消息网。”

太叔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魏公豹说不宜深究。”姜戎点头，感觉有些累了，扶着一块假山石，“因为王大锤一事，巫马宜先前已经跟廷尉府打过几回招呼了。所以蛮世子一案，廷尉府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追查下去，发现行刺之人，竟然与巫马宜身边之人有关，你说镇南侯怎么想？百官怎么想？百姓又怎么想？”

太叔乙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也是。做实事的人，才需要理由；看热闹的人，只会看结果。三人成虎，慢慢就传成荥阳夫人安排人刺杀蛮世子了。所以魏公豹定义为普通争风吃醋的案子，顾全了大家的脸面。”

太叔乙忽然又摇头，“既然这样，那为何长川还坚持要追查下去啊？”姜戎似乎望着远方，“因为红娘子把消息走漏给了他们，说这事跟我们有关。”太叔乙哑然，“真的？”姜戎点头。太叔乙内心忽然沉重起来了。先王在世时，各方虽有矛盾，尚能压制；如今却已是水火不容之势，“先王创业不易，后世守业更难。人心齐，才能泰山移啊。”

姜戎听懂了太乙的话里有话，“叔公说的对。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唉！只怨生在帝王家吧。”

太叔乙默认，从古至今，这是实情。良久，转了个话题，“这么不见谟先生？那两个娃儿这么也没陪在你身边？”

姜戎笑了，“谟先生早早去了长乐观，这时候说不定正在与诚智真仙下棋。叔公要是想见他，不如去那里，顺便也可以清静清静。至于那两娃儿，一早就去看视蛮世子了。他们这些娃儿，跟我们这些老人玩不到一块咯。”

听到姜戎说起“跟我们这些老人玩不到一块咯”，太叔乙忽然心头升起一阵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