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拿李昆仑毫无办法,她也知道,不可凭常识去理解一个疯子。

“对了。”李昆仑才下山石，临脚想到什么扔上来一个东西。

沈青昭道：“给我干嘛？”

李昆仑道：“龙坟没龙,就剩一堆白骨,不值当。我明天本不想替江家再开一趟聚魂阵,可你这丫头定铁了心进去，那就莫浪费了,把锄头带着。”

沈青昭道：“拿去种药？”

李昆仑睨一眼,冷静道：“挖坟。”

“挖……什么？”沈青昭一时以为听错,身为修道之士,哪个不是清贵正气不容于世。李昆仑看过来,只这两个字,她这回说得尤其文雅,像在书房内细声教人一般道：“挖——坟。”

嗯,挖坟。

龙坟内不会无缘无故埋那么多人骨，又不是什么活人献祭,献祭讲究仪式,陵墓痋术，陶瓷高台，就连猪牛羊都有专门的渠沟,不至于葬在这里。说是万人坑就更可笑,特意搬进去仿佛有谁厚脸皮受不了千夫所指。

第二天，扎营的人少得一半。

三胜娘娘的葬身之地化成一片废墟，树毁庙塌,瓦砾纵横，它将永久睡在山谷下。至于异教为何会发展壮大，各种缘由，无人说清。卫坤仪做了决定，让殷掌门先带人返京。

李昆仑道：“人都走了？好了，我一向喜欢清静。江家太闷，殷家太吵，这人吧还是两边都沾一点比较好，你们说可有道理？”

半天无人应。

殷驰野道：“……您先开阵吧，这地方风水像瘸子似的磕磕绊绊，嗯，开不开还得看您。”

李昆仑道：“你还在啊？”

江风媚道：“驰野怎说也算天眼，他自当留下。而且，方才他还对我说，这财神裂的缺口好像又比昨夜长了，都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有失必有得，反之一样，难怪你的阵门才越开越小，否则多余的地方就会被它给吸进去，此地怪异，但在这些事上，倒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众门生点头：“言之有理。”

李昆仑道：“……在这种地方也要挑常识，江家疯了。”

沈青昭没回，李昆仑等了等又问：“你说呢？”

她只把木锄融入一张藏物符内。

阴阳分裂得更大了，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来这一趟并非白来，所闻所见都得写进《望月台本纪》，得拿去教化后辈，江风媚的话也算他们发现之一。

江风媚听到了，不由用一种极致温和却厌恶的笑意道：“怎么，挑不得？你说咱们教条，那你自己岂不也是一样？”

李昆仑道：“人之所教，我亦教之。”

江风媚的笑一下冷了。

大师兄担忧道：“风姑，您一向自立沉静，可只要到了李天师的事上，就变了，您似乎很轻易就犯了气讳。”

江风媚冷道：“我岂会为这个疯子生气？”

大家都没敢说话，一个劲劝算了。这话引自道德经，好巧不巧正和她那句“冲气为和”为同一篇章，说的人人都这样教，才有资格去教别人。

龙坟上再开聚魂阵。

沈青昭和江风媚等人先进去，卫坤仪则和大师兄他们去了废墟山调查。

在临走前，卫坤仪一句话都没有说，沈青昭看得出来她有点心思沉重。

沈青昭道：“等等，我想到了什么。”

李昆仑问：“怎么？”

沈青昭道：“里头风大，什么都听不清，我觉得应该带一个耳朵灵的进来。”

李昆仑道：“还想要谁？”

沈青昭看一圈，小人偶就坐在石头上，她伸手指：“就要它。”

小人偶愣了，它脸色刷一下惨白，纽扣漆眼明明不必睁闭，却像在水汪汪地眨巴。“我，我也要进去吗……”它肢体写满了抗拒，“我只是一个小人偶，什么都做不了……主人怜我走得累，才叫我待在这里等她回来就好。”

沈青昭道：“不了，就你，来。”

小人偶道：“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