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后,柳望舒就喜欢写心经,写经书的时候她是宁静的,醒过来这一桩接着一桩,她不知道她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吗,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只能借由写经书来获得专注的思考。
小偏厅的窗户发出一丝响动,片刻后从窗外伸进来一束小花。一簇绿绿的叶子中夹杂着粉粉红红的花,柳望舒一看便知道,这是从霍雪莲院中的西府海棠花树上折下来的。
霍雪莲出嫁时带的十株西府海棠,这么些年就养活了两株,放在院中如珠似宝,谁这么大胆子敢扯这么一大把。
听见动静,玉钿绕到窗外查看,一个矮墩墩穿着红色锦袄的小男孩正努力踮着脚,往窗里伸手里的花,“呀,晖哥儿,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奶娘丫头呢?”玉钿惊呼出声。
柳清辉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紧抿唇有些严肃,将手里的花递过来,”我就随便看看,不要大声惊动了大姐姐,我这就走。”
“进来吧。”柳望舒就坐在窗下有什么听不见的,玉摇推开窗户笑,“晖哥儿,大姑娘请你进来呢。”
知道还是惊动了大姐姐,柳清辉一下泄了气,低着头走进去仿佛犯了错,柳望舒从前没多想,除了柳思月,对余下的弟弟妹妹,她都不太亲近,一个是没兴趣,一个也是年纪差的有些远。柳清辉是霍雪莲的儿子,柳府唯一的嫡子,自小也是娇惯的主,偏偏在柳望舒面前乖巧的跟猫一样。
就算她再怎么冷面,他依旧是一脸濡慕,就算怕也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柳望舒看着他这副小儿情态不由心软,让玉摇找个白瓷瓶来,伸手向上,柳清辉知机立即把手里的花放在手心,玉摇拿瓷瓶过来时也拿来了花剪,柳望舒修剪了花枝插在瓶中,圆鼓鼓的白色瓷瓶,粉的花,绿的叶,是一隅春的楚楚可怜。仔细欣赏片刻后对柳清辉笑说,“谢谢你的花,我看了很开心。”
柳清辉一下就高兴起来,在柳望舒这里吃了点心,拿着大姐姐给的手球被玉钿牵着手送回去。一到眠月院柳清辉迫不及待拿着球去跟母亲炫耀,玉钿却叫住了柳清辉的奶娘,“虽然是在自家院子里,但是也不能让晖哥儿离了眼,要是有个好歹,便是你一家的命也不够赔的。”
奶娘弯着腰说玉钿姑娘说的是,谢谢姑娘提点。
玉钿走后,柳清辉的丫头不服的对奶娘说,“她不过是一个婢子,奶娘你可是少爷的奶娘,怎能容她在你身前充大?”
“你闭嘴。”奶娘说,“若不是你贪玩,看丢了晖哥儿,我何必如此做小伏低。”
“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寻常人家里第一要紧的是老太太的身边人,这家里第一要紧的是大姑娘的身边人,你要这还不明白,趁早让你娘接了回去,不要在这家伺候了。”
霍雪莲仔细听儿子说在大姐姐那吃的什么点心,和大姐姐说了什么话,听到儿子豪言壮志的说“娘,我以后还要摘花去送给大姐姐。”
失笑道,“你大姐姐既然不烦你,自然可以去。只是你也不要只抓着娘院里的花树摘,满院子的花草,你也给你大姐姐换换花样。”
柳清辉欢呼一声跑了出去,赵庆家的笑说早知道送花就能投大姑娘的缘,二少爷也不至于吃了那么多冷脸。
“晖哥儿何曾在他大姐姐那吃过冷脸?”霍雪莲斜瞪她一眼,“你看这球,绣艺精湛,又饰以金珠银珠,若不是早就准备,大姑娘那能有这小男孩玩的东西。”
“只是年岁差的远些,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大姑娘心里还是有弟弟的。”
赵庆家的应是,心里想指不定这个球是给谁准备的,毕竟咱们大姑娘家心里可就是她嫡亲的妹妹是亲妹妹,其余弟弟妹妹,不过尔尔。
柳家现有五女二子,长女柳望舒是元配所出,次女柳思月挂着元配名实则是傅芸所生,长子柳天阳也是傅芸所生,三女柳瑶光是滇南的妾室所生,次子柳清辉是霍雪莲所生,四女五女是霍雪莲有孕后,柳老夫人给儿子准备的妾室所生,在主母孕后相继有孕但只生的女儿,柳老夫人觉得霍雪莲有些运道,后就不继续给儿子增添妾室,给霍雪莲添堵。
柳清辉这会就正跟柳天璇柳天玑在花园里转悠说,“今日我已经送过了,你们可以送,那个黄色的花不错。”虽然还小,面对两个妹妹可是很有哥哥的样子。
“你们都是家中的娇客,正经相处也就这几年,须得好好相处。”柳清辉鹦鹉学舌般的学着娘平时说的话。
柳天璇柳天玑自小就是养在霍雪莲院子里,长到七岁才各自分了院子住了出来,和柳清辉一起玩耍长大,情分非同一般。
也不懂别的,只听二哥哥的各自捧了一束花去栖霞阁,又各自捧着一个盒子出来。柳望舒收了花,说她们留头了一人送了一个妆屉。
柳瑶光被奶娘推搡着去栖霞阁,“姑娘,咱们在府里日子本来就艰难,今日大姑娘心情好,从她指缝里露出一星半点,够姑娘用的了。“
柳瑶光低头碎语,她日子过的这样好,人人都要上赶着哄,她还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也不见有人来哄我。
但是抵不住奶娘催促,只能去栖霞阁,却不摘花,玉钿迎她进去时还奇怪的看了一眼她空空的两手,柳瑶光手放在裙边虚抓了两下。
柳望舒也没想到只是收了柳清辉一把花,就接连得了这么好些,矮几上都摆满了花,也罢,就当重新认识了这些弟弟妹妹们,当年了解的太少,是她这个长姐之过。“四姑娘五姑娘像是把花园里开花的都摘过来。”
“难为她们人小小个,捧了这么多来。”玉摇说,“奴婢看她们裤脚衣袖都有痕迹,想来一枝一叶都是她们自己摘的,能有这份心,也算赤忱可爱。”
“就这花园子里的花能换一匣满满的首饰,怎么想都不亏,就怕她们明日还来。“
玉摇瞪着她,三姑娘还在呢,怎么这么说话,玉钿回个眼神,就看不惯她们这样拿咱家姑娘当冤大头,这个,空着手就来了。
柳望舒让她们先下去,“三妹妹过来坐。”
“我没有摘花来,想来大姐姐这也不缺。”柳瑶光说。
“你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柳望舒说,她从前一颗长姐心都投在柳思月身上,现在她不会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她要雨露均沾。
“我本不想来了,奶娘一定要我来。”柳瑶光说,“说就算不是真感情,装装也好。”
柳望舒有些讶异的看着她,竟不知道她的三妹妹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她失笑,“你奶娘是真心为你盘算,还是在滇南找的那位吗?”
柳朗在滇南当了八年的地方官,从知府做到知州,柳瑶光是在滇南生的最后一个小孩,当初回京时,滇南的下人都遣散干净。
柳望舒突然一愣,遣散干净。可是想来当时她身边的人并不全是滇南本地的人,她娘总有几个体己人是给她准备的,她想起那个年轻的奶娘搂着她哭泣不舍的样子,当时她还以为她是为了前途担忧,给了她不少私房,嘱咐她出去好好生活,不要再去给人家为奴做婢。
“我只有这一个奶娘。”柳瑶光说,“比不得大姐姐有爹亲手照顾,回京的路那么长,若没有奶娘,我早就死了。”
柳望舒回过神点头,“你须得好生待她,不枉费她这样尽心待你。”
柳瑶光一身刺头,没得应对地方,柳望舒给她的东西,她不要,柳望舒说,“这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奶娘的,她这样日夜为你操劳,身子亏空,日后怎么好享你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