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人骑马来到薛绍面前,他翻身下马,兜头便拜,说道:卑下蓝田县韦新田拜见驸马爷!驸马爷千岁!公主千岁!
薛绍打量此人,只见他风尘仆仆,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绸缎锦袍,不难看出是个豪商世家的出身,他脸色幽黑,外表显出几分长途跋涉之后狼狈,看来他在远途旅程中没少吃苦头。
薛绍说道:你是蓝田县人?
韦新田答道:回禀驸马爷!卑下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在蓝田县营商,家中因沐皇恩,世代营商聊有薄资,在关中商户中算小有声名。
薛绍:你与长安韦氏一族是什么关系?
韦新田答道:回禀驸马爷!卑下正是出身长安韦氏!
薛绍:长安韦氏行营商之事的,可不多。
韦新田答道:不怕驸马爷笑话,卑下不才,虽出身长安韦氏,但从小爱拨弄算盘珠子,族中长辈瞧我不肖,也奈何我不得,只能纵容我干些商事的营生。
薛绍笑笑,说道:你是韦家生在外头的人吧?后来才回去认祖归宗的?
薛绍对于长安的世家豪族的状况自是颇为清楚。
大唐的豪族,李武韦杨,这四大家族是顶级豪族,韦家就是其中之一。
韦家身为大唐顶级的豪门世家,虽然也干些商业的营生,但那营生是不会出长安城的,而且绝大多数是与朝廷承接的生意,也就是当皇商,专做些给帝皇家、给朝廷服务的生意。
韦家是不会到蓝田县做生意的,像韦家这样的顶级豪族是不会出长安城找商事营生的。
所以薛绍听见这韦新田说自己出身长安韦氏,又在蓝田县做生意,他就推断这韦新田不会是韦家嫡出的子孙,甚至他不是庶出的子孙,因为韦家哪怕是庶出的子孙,都能从家族中庞大的资源中分得可观的部分,也不会沦落到去蓝田县干商业营生。
所以这韦新田如果真是韦家的子孙,他只能是韦家男人在外头的私生子,毕竟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男人在外头有私生子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大家族基于高处不胜寒的客观环境,家族内部权力博弈格局森严,所以家族有这严苛的规矩和权力分配,只有名正言顺的、有名分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才能分得家族的资源,那些在外头没有名分的女人生下来的种,是不会被承认的,但是韦家男人不缺播种的对象,又往往不缺播种的,所以韦家在外头有着不少的私生子。
甚至在长安城的酒馆内,不难撞见自称是韦氏、杨氏的外子的年轻男人。
这些私生子大部分不会被韦家、杨家这些大族承认,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验dna的技术,如果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个男人自称是这些大家族的私生子,要来分一杯羹,这些大家族哪受得了。
所以只有那些名正言顺的出身的男丁会被冠上韦氏的姓氏,韦家男人在外头风花雪月播种生下来的男丁,无论血脉亲缘如何清晰,一般都不会得到身份的认同。
韦新田听着薛绍这般说,他笑笑,下拜,行叩首之礼,说道:驸马爷英明!卑下确系韦家外子,五年前卑下带着万贯家财进长安,呈百两黄金上韦家家门,换得名分,此事在长安城也算是喧腾一时,驸马爷稍加打听便可知晓。
薛绍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毕竟五年前那时候他在岭南经略广州都督府,但是他瞧着这韦新田的样貌,只见这个男人大概比他略长几岁,眼下大约已经三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称得上俊朗,而且脸呈方形,嘴角尖利,以薛绍的阅历,他不难看出这男人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这样的相貌和气度,是韦家这种大家族喜欢的人物。
这些大家族在外头的外子虽多,但是像韦新田这般样貌气度的,也算是少见了。
而且韦新田即是面对薛绍,他是不敢说谎的,薛绍是驸马爷,是皇亲国戚,而且眼下是安西大都护,手上握着重兵,西出玉门关,薛绍对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所以这韦新田无论是在大唐内部,还是在这西域,都不会有欺骗薛绍的胆子。
薛绍看看韦新田带来的那支商队已经开到安西军的驻地前,只见这支商队果然有大约四千人之众,商队内带着丝绸、茶叶、黄金等货物,称得上规模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