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你说农家子读书读不好还可以回家种地去,可那你也得有地种啊,沈家没有地可以收租子,更没有地种。
以前吃的是老祖宗的根本儿,后来吃爷爷辈的讲学费。现在,一家大小的开支全部压在沈大娘的账房先生活计上。
沈长安,你扪心自问好好掂量掂量!十年以后你拿什么去和仕宦之子们拼,靠拂尘,还是靠腰带啊!
沈长安心里很难受。
太奶奶曾说,家里没有了男人,沈母便成了男人。
每个父母都望子成龙,沈大娘都快要把心掏出来给他和沈月了。
沈大娘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长安,我不是要你一定中状元,至少你给你爹考个功名,你给你自己某个前程,科举青云路,是你唯一的出路。”
沈长安颇为之动容。
他说。
“娘。”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娘,没喊母亲。
“长安不知道……怎么去和您解释,关于‘我’。”他不是他。
沈大娘只当他又在胡言乱语。
沈长安跪着说完压抑在自己心里很长时间的话。
“您可能不相信,我从前接触的,学习的,被师长教导的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我不止一次在梦里惊醒,我到底是谁。”
“你是沈长安!”沈大娘声嘶力竭的告诉他,“你以为你还能是谁?你是沈家的子孙,是你爹的儿子,是为娘……为娘的寄托和希冀!!”
沈长安的心也在泛疼,眼泪从眼眶中径直流下。
“是,我现在是沈长安了。”他哽咽着,低声啜泣,模样纯朴。
“所以我要告诉您。”
“县试并非我故意恶之,家常读书您要我写得,读得,我都熬夜补上,拜师信我虽未按照您的要求写得多深刻,却是经太奶奶过目的,那日,我也并未有胡言乱语撺掇了先生带我去远游。”
“我敬重您,也在渐渐依赖您的爱护,请您,相信我一次。”
沈大娘始终抬头望着这个家,高高的房梁,宽宽的门廊。百年基石,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曾经一大家子的共享天伦,如今都只剩下孤儿寡母了。
乌衣巷啊!乌衣巷!
沈母悲泣。
忽然,沈月从外面跑进祠堂院子,喊,母亲,奶奶不好啦。
沈大娘抹干净眼泪,猛然站起来,奶奶怎么了?
沈月着急回:“不,不知道,余婆婆只让苏姐姐来找娘,说奶奶嘴都歪啦。”
沈奶奶的身子已经中风六七年了,一直不能自理,但是因为一直被照料得很,病情也没有加重过,今晚怎么?
不管那么多,拽起沈长安往奶奶屋子疾步走,沈长安和沈月磕磕绊绊跟着沈大娘小跑,进门掀开帘子,余婆婆和苏娣儿都围在沈奶奶榻边。
沈奶奶嘴角泛起泡沫子。
“奶奶?”沈大娘赶到榻边看沈奶奶情况。
余婆婆在一边解释。
晚上喂完奶奶菜粥和汤药,奶奶忽然开口说话,说得不大清楚,我听了两遍才听清是她想见见长安。
“然后呢!”沈大娘给奶奶搭脉,急切问后话。
余婆婆也很着急,她来了这么就从来没遇到奶奶这种状况,说:“我就跟老夫人说长安在祠堂罚跪,暂时不能来见她,然后奶奶就浑身抽搐,口不能言语了……”
沈大娘气急:“余婆婆,您不该和奶奶说这个啊。”
沈长安是奶奶和太奶奶的心头肉,自打落地就被她们疼,奶奶行动不便后也是记挂着孙子的一言一行,这不是激着了她老人家嘛。
脉搏不平稳,明显是心里太激动的脉象啊。
沈大娘摊开针灸袋,取针给沈奶奶扎了几处穴位,然后将沈长安拉到奶奶榻跟前,“长安,和奶奶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