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桐目前禁足在家，之前的伤势好了大半，看上去颇受打击，而且，并不愿意担任这次征战羌国的主将。”楚昭炎能让霍桐担任主将，是因为手里捏着霍家一家人的命。

霍桐已经反不起了。

只是他没料到，霍桐竟然一招失了战力，在家中做起农夫，铲掉了院子里那些名贵花草，送掉了几棵移栽的树。

挽起袖口、裤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得不像个禁足的人。

“九王爷不在京城，陪着太后去了千音寺，能当说客的——”顾烈脑中灵光一现，看向楚昭炎，见他眼中神采和自己一般，禁不住笑了。

看来，楚昭炎想的人和他一样。

朝廷上下，能当说客的，除了王延年还有谁？

“许久没有见到元霁了，我明日出宫去拜访老师，顺道看看那小子。”顾烈一笑，拿了本书盖在脸上，往后倒在榻上，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状楚昭炎失笑，侧过身子，掐了一下他的脸，笑意退了几分：“瘦了些，难怪抱起来硌手。”

“你就胡说八道吧！”

顾烈拿开书，瞪一眼楚昭炎，正要开口，就见高德领着膳房的人走来，只好坐起身，放过楚昭炎一马。

暮色褪去后，晚风吹来，夏夜里也有几分凉意，尤其是湖面被吹起一层涟漪时，拂面而过时，带着些微水气，倒是叫人舍不得挪开步子。

两人已有许久没有单独外面闲走，顾烈不由好奇地看向身边的楚昭炎，身上的玄色常服，金色龙纹藏在领口、袖口和腰带，玉冠束发，棱角比从前又要明晰许多。

瞄了一眼四周，内侍远远地站着，近身伺候的只剩下高德。

顾烈索性一翻身，朝外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手扶着横木，看着水下不时冒出头的鲤鱼，心中只剩下明朗。

“鱼有那么好看？”

“当然好看，不常看，就觉得新鲜。”顾烈侧过脸，微抬着头望向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的楚昭炎：“你说我怎么看你看了那么多年，从不会觉得腻了？”

“年复一年，总有变化，哪有每日都一样的，自是不会腻。”楚昭炎将视线从顾烈脸上挪开，看向水面时，恰好一尾鲤鱼从水下跃起，昏黄的宫灯下，甩着尾巴，砸在了荷叶上，又滑入水中。

眨眼间发生的事，让楚昭炎顿时理解了顾烈刚才的话。

顷刻也能瞬息万变，自然好看。

怔怔望着楚昭炎的脸，顾烈忽然笑着凑上去，毫无旖旎心思，单纯的亲了一下楚昭炎好看的下颌，难得生出几分羞赧，往后退开，故作镇定轻咳一声。

色令智昏的结果，顾烈很快尝到。

树影晃动，恰好挡住凉亭一角，垂下后随风摆动的纱帐后，顾烈微仰着头，背抵在梁柱上，承受来自楚昭炎的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顾烈微喘着气，双眸湿润，目光散漫盯着眼前双唇湿润的楚昭炎，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赧迅速侵占全身。

飞快垂眼，谁知一低头就发觉他还拽着楚昭炎的衣襟，瞬间想起刚才两人胡来的姿势，真够……

“好了，回去吗？”

“下不为、算了，反正对你，我一向纵容得很。”顾烈自知“下不为例”在自己这里就是一句空话，还不如老实承认，他抵抗不了楚昭炎这个人。

被握住的手感觉到楚昭炎用了力，顾烈也懒得挣脱，下午放纵后的疲倦又一次袭来，干脆让楚昭炎牵着自己回去。

宫中上下，这么多人，他们倒是放肆得很。

“阿姐也说，你太纵着我。”

“所以，对我好点，往后……”顾烈没说完，顿了下，接着道：“不用，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再好的话，我这条命迟早得搭在你身上。”

“逸之。”

“……怎么？”

“只是觉得，好像差点失去你。”楚昭炎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到楚昭和的话，不免想到了孙霖那个人，那一次，他的确以为自己要失去顾烈。

只是，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不安，从来不是因为这些事，是……

顾烈脚下停住，突然觉得冥冥中，许多事情的安排完全不是他们自己能掌控，也或许，他和楚昭炎在某个瞬间，的确是心意相通。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那只是梦。”

在夜色里，顾烈双眸依旧明亮，望着楚昭炎认真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做了一个梦，不太好，梦醒了，你就在我身边。”

就当那些都是梦，他是在同州那场烟花里醒来，回到了楚昭炎身边。

“那看来，我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化为粉碎，从楚昭炎的世界和梦境一同离开。

顾烈说那是梦，那就是一场梦。

回握住楚昭炎的手，十指紧扣着，连指尖都忍不住与对方纠缠，顾烈偏过头，恰好瞥见楚昭炎嘴角牵起的明朗笑容。

高德微低着头跟在两人后面，忍着笑意，突然觉得这六月天的夜露，怕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