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平宁背影,高德低叹一声——倒是个好姑娘。
合上眼靠着椅背,楚昭炎眸色暗了几分,敛去想到刘太后的不耐烦,露出几分胸有成竹和势在必得。
回顾这些年来,他与刘太后的母子嫌隙并非近日才有,自幼他性格太过孤僻,不会讨好谁更不可能任谁揉捏,加之身为太子,所学太多,自然少有承欢膝下的机会。
刘太后从以前到现在,从未真正的把他当成一个能建功立业的帝王。
若刘太后能明白,与其操控一个事事听话的皇帝,不如趁早明白他早不是三五岁的孩子,如同木偶任人操纵,哪里还有如今的事。
意识被困意吞没,楚昭炎一人坐在偌大的含光殿内,难得一个下午的安宁。
黄昏将至,含光殿里已经点了灯,高德挥退其余人,亲力亲为,一盏一盏将殿内的灯点亮,不时看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楚昭炎,时刻留意他的动静。
自从顾烈坠马来,楚昭炎出宫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但朝廷政务一直不曾耽搁,并非楚昭炎一日有二十四个时辰,而是从前大半休息的时间全拿来处理奏章,省出时间能去宫外找顾烈。
高德入宫多年,自幼照顾楚昭炎。
初时不解顾烈有什么好,值得楚昭炎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他开脱,不惜和太后顶撞,后来才逐渐明白。
身为太子、楚王的楚昭炎,一出生就坐拥世间最好的东西,唯独少了能成为知己的人。
“……什么时辰?”
“酉时一刻。”
抬眼看向外面的天色,楚昭炎尚未完全清醒,但睡饱后,精神倒还不错:“传膳吧。”
“今日陛下不出宫吗?”
“宫外有他在,不会有事。”楚昭炎相信顾烈能处理玉娇楼的事,他倒比较担心楚南突然回京,怕是已经有人对楚南生出警惕。
毕竟,楚南这号人物,不好惹。
闻言高德将灯罩放回原处,点了点头朝外走,心里却想着,楚昭炎不出宫,今晚上怕又要连夜批阅奏章。
“平宁回母后那里了?”
“郡主已被送出宫,不过,太后似乎有意另选一人。”高德犹豫了片刻:“听闻是林大人的幺女。”
一计不成还想再来一计,真不嫌累。
楚昭炎气得想笑,他看上去像是欲〡求不满、急需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人?
天下未定,一心美色,那楚国社稷才真要江山易主。
“母后在何处?下午见过什么人?”
“靖安侯自早上离开后并未再入宫,只不过,平宁郡主离开时,神情恍惚,也许是挨了太后责骂。”
闻言楚昭炎面色变了变,朝外面看了眼:“平宁什么时候走的?”
“陪太后用了晚膳,应该快半个时辰。”
“让人立即去平宁府上。”
“陛下这是——?”
“那丫头死心眼,母后的脾气,怕是免不得让她感到羞辱,恐怕会想不开。”楚昭炎叹了声,起身朝偏殿去:“若她无恙,让她入宫来。”
“是。”
中午和刘太后相争时,倒是忘了平宁的性子外柔内刚,毕竟他和平宁只在年少时见过几回,也只记得这点。
走去偏殿的路上,楚昭炎正欲问高德他睡着时可有什么别的消息,刘太后已经从外面走进来,怒气腾腾。
“难得陛下今日未出宫,哀家倒是走运了。”
“母后言重,先——”
“婉儿明日会入宫,她是你姨母的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又识大体,明日你早些到太〡安宫。”
“这种事母后何必亲自来一趟,若有空,政务不忙,我自会向母后请安。”
刘太后看一眼旁边低头杵着的高德,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殿内:“陛下如今不是三岁娃娃,哀家怕的是旁人请不动,只好自己来了,至少不会被拒之门外。”
二十多年来,楚昭炎向来敬重刘太后,身为中宫之主,手腕作风无一不强悍,才能让他安稳登基。
但既为太后,早不该干涉朝政,更不该试图拿长辈身份去胁迫一个帝王。
“天下未定,国事为重,表妹既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朕自是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并交给母后主婚,也算是朕身为母后,为刘家尽一份心。”
“你——!”
“刘洹实属不争气,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否则刘家和林家结亲,是亲上加亲。”
“哀家问你,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为了你的太子之位——”刘太后脸上的震惊逐渐变为不敢相信,斥道:“你这是忤逆犯上!”
楚昭炎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孝顺的,即使偶尔顶撞,也会事后讨她欢心,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顾烈,都是因为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