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霍桐的眼神,顾烈仰头喝下,不拘小节抬手擦了擦嘴角,又往碗里倒满。
“霍老将军为西州百姓苦守三十年,少有回京,这一杯,我敬霍老将军!”顾烈又是仰头一碗,放下碗的动作不轻。
怔怔盯着顾烈,霍桐忽地大笑起来,伸手拿过碗,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顾烈敬的这杯酒,他受之无愧。
霍家,也受之无愧。
三十年前,羌国不断骚扰西州百姓,一月里有半个月都有百姓受到威胁,女子不敢单独离开家门,男子结伴押送往来货物,横尸郊外。
战火连连,两年里,西州民怨四起,先帝增派军力前往迎敌,竟然无人是羌国对手,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险些城门失守。
霍桐的祖父和父亲便是在那个时候,临危受命前往西州收拾残局。
花了两年的时间,彻底将羌国挡在了西州外,从此以玉带河为界,不敢再犯,霍家就在西州守了三十年。
上一次霍桐祖父和父亲回西京,已经是先帝离世的时候。
“这顿酒,欠霍家的。”
“你欠霍家什么?”霍桐拿着碗,喝了一口,抬眼看着顾烈:“定北军替陛下南征北战,平定了多少祸乱,如今守着朔州——”
“霍桐,这一局,不该是死局,收手还来得及,现在你还没有背上任何东西,一旦——”
“一旦什么?”
“难道你不懂吗?霍老元帅和霍帅都不会想看到你做出这种事,他们一生忠肝义胆,你难道要连累他们晚年不得安寝,在狱中度过?你认为,他们二人是那种会甘于在非议之下苟且偷生的人?”
如果查出霍桐有谋逆之心,株连九族……
不管楚昭炎会不会念在霍家功劳,放过霍家其余人,但霍老元帅和霍帅两人一向刚烈,怕是当即以死明志。
望着眼前的霍桐,顾烈不由想起他死的前一年,正好是打下羌国的时候。
那时霍家军已经打到羌国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瓜城,大军接连得胜,士气正高,就在进攻瓜城的前一晚,军中细作将作战计划传出,导致霍家军陷入苦战。
当时他正在前往严州的路上,前去支援路途遥远,楚昭炎同赵长亭商定后,从河东调兵前往瓜城支援。
朝堂之争历来是不见血的硝烟,前往支援的主将竟有意除掉霍家,假借细作之名,故意拖延行军速度,导致瓜城兵败,霍老元帅当场自刎,不愿被敌人所擒获。
错过最佳时机的援军,渔翁得利,收复西州,将羌国击退。
后来此事被查,震惊朝野,楚昭炎震怒之下,下旨凌迟,祸及家人,不得再入朝为官,贬为贱籍。
……
“不管你信不信,霍家军上下将士的命,不该是你赌这一局的筹码,霍老元帅更不该成为你野心的牺牲品。”
两坛玉团春很快见底,顾烈面色发红,吐字还算清晰:“霍家的功劳,陛下和先帝牢记于心,霍家子孙能享世袭功勋,你——”
“那你呢?你和陛下的关系,顾家得宠,权势滔天,你才多大?弱冠之年,大国公,开我朝先河,你凭的什么?凭铲除了靖安侯那个蠢货,帮陛下清理外戚?可笑至极。”
闻言顾烈表情凝住,随后失笑,拎着空了的酒坛,往地下一放,“砰”一声响,送酒来的伙计,惊得差点摔了酒坛。
慌张放下东西,不敢多听,惶惶离开。
“那你希望给我一个什么名号?皇后之名?”
霍桐从未想过顾烈会这么坦然的承认,两人的断袖之癖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不知朝中大臣心知肚明,西京百姓也是暗中议论。
可顾烈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办案过程中,从未和楚昭炎有过半点僭越的行径,合元宫那地方,自然是不该他们这些大臣管。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