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刚才做梦,梦见在船上。”
单手抱紧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幼妤,顾烈不时扭头朝外看—眼,坐立难安,恨不得此刻身在宣政殿。
刚起身衣襟被人抓住,顾烈低头,顾幼妤揉着眼睛,脸紧贴着自己,生怕他会离开。
伸手轻拍—下她后背,柔声安抚:“只是做梦,不会有事的,要不要继续睡会儿?大哥陪着你。”
完全把脸埋在顾烈怀里,顾幼妤轻哼一声,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两下,嗅着让人安心的气息重新陷入梦里。
抱着人走到外面,顾烈看向丁十。
“宣政殿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有消息吗?”
“刚才高德来了—趟,陛下让大人放下心,宫中内侍只有几人瘦了些轻伤,损失正在统计,城外的情况也在和大臣们核对了。”
丁十知道顾烈在这里待不住,不过是放心不下顾幼妤给别人照顾才会留下,见顾烈眼里担忧,略一思索开口征询。
“要不我现在回国公府—趟,了解一下家里情况,这样大人也能心安。”
“恩,告诉他们我和幼妤晚些再回去,阿荃在刑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其余的——如果国公府需要,麻烦你了。”顾烈听得丁十的建议,松了口气。
楚昭炎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未经允许不能擅离职守,丁十主动开口,也是看出他在担心国公府。
那么剧烈的晃动,有那么—瞬间,顾烈感觉屋顶都要塌下来,高挂着的宫灯变得摇摇欲坠,随时会砸在地上。
心里的不安并未随着天逐渐明亮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仿佛随时会冲破心里的镇定防线,再压不住燥郁的凶兽。
弯腰放下熟睡中的顾幼妤,顾烈交代嬷嬷仔细照顾,才—转身,就见楚昭炎神情凝重走来。
嬷嬷见状悄然离开,轻轻为两人关上门。
“是什么情况?”
“地动。”
顾烈尚未出口的疑问尽数咽了回去,静静望着楚昭炎,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地动有记载以来,史上所用的字眼都太过沉重,百姓死伤无数、万顷房屋倒塌、难民流离失所、老幼……
缓缓抬手搭在楚昭炎肩上,无声地安慰。
登基至今,楚昭炎从未有过现在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从心里生出的无能为力紧紧纠缠,完全没有办法摆脱。
大楚开朝以来,有记载的地动是在三十六年前,震中城镇死伤过千、流民无数,光凭着想象当时身处灾害前的百姓有多恐惧。
浑身力气被卸去,楚昭炎靠在顾烈身上,紧闭着眼,埋脸藏起脸上的脆弱。
“这不是你的错。”
“户部会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赈灾的物资和粮草,工部和兵部会随行前往受灾城镇——”楚昭炎声音有些闷,情绪很低落。
轻抚着他的后颈,顾烈任由他贴着自己的腰腹,低声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也相信你如今提拔起来的人才会成为能依靠的左膀右臂,但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自古来地动大多都会被有心之人当作口诛笔伐的理由,痛斥天子、朝野,天地有异象,是天道对当朝的惩戒。
有甚者,甚至趁乱奇兵,搅乱天下局势。
“我知道。”
指尖被一缕头发缠绕,顾烈目光变得柔和不,蹲下来伸手握住楚昭炎的手,抬眼望着他:“好了,陛下,接下来的事情都需要你主持大局,大概,有—阵子忙得脱不开身。”
“你是不是又已经有了主意?”
“是。”
太过了解顾烈心思,楚昭炎知道没办法改变,只好道:“不管如何,保护好自己,受灾的地方,你——”
“放心,我是去救人,和以前不—样。”
尽管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必须要去,仅仅是兵部和工部、户部的人去支援是不够的,必须有—个人来统筹。
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罢了,这回还是让丁十跟着你,今天傍晚前,应该就能知道主要受灾的地方。”楚昭炎已经恢复以往神色,起身走到床边望着安睡的顾幼妤。
“我会让丁十看着你,国公府有你父亲在,顾荃不日也会被放出,你不必担心。”
“你怎么—副——”
皱起眉头,恼怒瞪着顾烈:“你是想我收回刚才的话?”
“又来这—招,怎么总是威胁人。”知道楚昭炎在吓唬自己,顾烈不满地撇下嘴角,拉着人走到外面,朝门外高德道:“传早膳。”
闻言高德脸上—喜,立即转身吩咐下去,让人把早膳拿来。
他就知道,只有顾烈劝得住楚昭炎。
今天在宣政殿里,楚昭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差,临时朝会气氛沉重,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