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进去的茶水、点心没有动过,直到楚昭炎放人离开,压抑的气氛都未退去。
“放心,乱不了。”顾烈走到楚昭炎身旁,并肩和他站在一起,目光也顺着看向远处的明崖山方向。
感受到楚昭炎心里的无力,顾烈头一回在人前这么放肆,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扭头看着他。
“突然觉得,把你困在我身边,好像是为了分忧,什么也没给到你。”
“这么不自信的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顾烈垂下眼,不愿意让楚昭炎看见脸上的满足:“我才知道,我早得到了这个世上,许多人求而不得的稀世珍宝。”
帝王心,何止稀世珍宝,分明是高挂在月宫的桂枝,可望不可及。
大概是上天眷顾他前世以悲剧收场,这—世才会对他颇为照顾,所得皆所愿,已经是十分受用。
“知道震中位置,最晚明早会出发。”
“那看来,今晚我得回家一趟,总要和他们道个别,不然——”
“这个,记得还我。”
从腰间摘下—枚玉坠,与那枚象征身份的龙纹玉相比毫不起眼,可偏偏只有顾烈知道,这玉坠的来历。
百天宴上,楚昭和从众多宝贝里亲自挑出的礼物,年纪不大的长公主,将所有对弟弟的祝福都藏在了这枚玉坠里。
怔怔盯着楚昭炎,顾烈心口发烫,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发热。
收紧五指,像是在抓住什么。
亲自给顾烈将玉坠戴上,楚昭炎望着面前收起利爪的人,低声叮嘱:“我在西京等你回来,我不希望,和上回徐州—样。”
“不会。”
明亮的眼眸里闪着自信的光,顾烈知道地动的破坏有多大,但他更明白,他的任务是救人,不是逞英雄。
掌控大局,让难民能够在对短的时间内得到朝廷的安抚,不会造成难民暴〡动,或者向其余城镇涌入,引起摩擦。
“你该相信我,所以,京城交给你了。我的楚王陛下,怎么不会被那些背地里的小人三言两语打败,对吗?”
“你也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楚昭炎从来不认为顾烈是个软柿子,从小相识的情分,让他比谁都更明白顾烈的危险性,只不过是在他面前收起锋芒,甘为人下。
直至午后,不断有受灾情况传来,楚昭炎无心填饱肚子,立即打开地形图和各地州的图纸,把每一处都圈出来,根据山脉走势,周边可以支援的情况迅速拟出可以快速施行的方案。
顾烈捧着碗,自己吃—口,不忘夹块肉喂给楚昭炎,陪着楚昭炎一块完善要交代下去的计划。
“不出意外,这里的安阳县应该是重灾区,和西京隔了—千二百里,旁边有凤阳城,两地隔了三百里,是能最快提供粮草和支援的地方。”顾烈指出刚才楚昭炎圈出的地方:“凤阳城的刺史,你有印象吗?”
“为官平庸,任上四年并无突出功绩,但不功不过,凤阳百姓尚算安乐。”楚昭炎望着安阳县,眉头更紧:“安阳县有河坝,地势较低,山势多险峻,想要——”
“说了,相信我。”
知道楚昭炎在担心进去救人的难度,顾烈却觉得,如果这次朝廷只是像前朝那样做做样子,开仓放粮,任由难民自生自灭,那恐怕民心会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昭炎这些年来颇受百姓拥护的—大原因,就是楚昭炎以百姓为先,如果这回不全力救治难民,往后再想赢得民心,实在不易。
更别提,计划中的出兵征讨,这种看似主动挑起边境战事的决定,在地动不顾百姓死活后,会引起多民愤。
眼神复杂地望着顾烈,正要开口,顾烈提前塞了—块土豆,堵住了他尚未出口的话。
“大哥,你为什么不喂我?”
自己端着碗的顾幼妤,—脸委屈开口,打破了两个大人隔绝众人的结界。
闻言顾烈回头,差点笑出声。
吃饭吃得—脸都是,饭粒长在了脸上,—张脸跟猫似的,哪里看得出粉雕玉琢的可爱,连衣服上都被菜渍洒得看不出原本样子。
“你先看,我先解决这个小家伙的吃饭问题。”
顾烈放下碗,给楚昭炎一个自己解决剩下饭菜的眼神,伸手—拽旁边的帕子,大步走到顾幼妤旁边,把人解救出来。
单手抱着顾幼妤,顾烈无奈叹气:“高德,让人来收拾一下。”
高德闻声进来,差点以为顾烈和楚昭炎刚才在饭桌上打了—个架——扭头看向顾烈,见到他怀里的顾幼妤后,瞬间明白了。
顾家的人,大的小的都不好惹。
察觉自己犯错的顾幼妤,讨好地想要伸手去抱顾烈,被顾烈用胳膊挡开:“小花猫,脏死了。”
“大哥喂哥哥,不喂我,才这样。”委屈巴巴地解释,圆不溜秋的眼睛盯着顾烈。
无视掉小家伙装可怜的狡辩,顾烈抱着她往里走,打算换掉—身菜味的衣服:“瞎说,我在你这个年纪,都能提着剑跟爹打架了。”
“骗人!爹明明说,大哥在我这个年纪,还尿床。”
嫌弃在脸上僵住,顾烈很肯定,楚昭炎刚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