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别让我上台就行。”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如何能描眉作画供众人取乐,就算那班主只是一时戏言,也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陆少宁听他如此说道,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了一声:“单凭你也想上台,你配么?”
“不敢,我哪里比得上燕二爷,您那模样我可比不得。”
程立锦这言辞之间的讽刺意味满满,听着便叫人来气。
陆少宁想也不想便踹了他一脚,“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下九流的戏子,你却是我这个戏子的侍从,比起来你却连个戏子都不如。”
陆少宁牙口伶俐,什么时候都不落在下风。
“行,如今您是爷,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程立锦面上凝重,他哪里不知陆少宁这是故意在嘲讽他,可他心里更清楚,陆少宁说的每一个字都正好对应着他如今的处境。
堂堂风山寨的大当家,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竟是被这黄口小儿欺负,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如今虎落平阳,总是心中有多少埋怨也不敢多说。
“我这便给二爷泡茶去。”
陆少宁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当做是泄气。不管是什么世道,当戏子的总归只能归入下九等,台上众星捧月,等到了台下便是嗤之以鼻,竟还不如一个女昌女支。
程立锦并不知道陆少宁的心思,只知道这位曾经高傲的跟公鸡一样的小少爷,如今竟成了下九等的戏子,这般堕落让他对陆少宁也改了观,从前只当他天不怕地不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想来,他也就只能在台上卖弄风情,瞧着便让人不舒坦。
下午两点,戏班的场外已经围满了人群。
程立锦自然是跟在陆少宁左右,见他换上了装扮,脸上浓重的艳彩再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如此装扮真真与女子无异。
怨不得陆少宁演的是戏中的花旦,如今瞧着倒也觉得欢喜。
待陆少宁登台,尚未开口便已然是掌声雷动。
奏乐响起,便听得陆少宁唱腔一起,唱道:“那一日梳妆来照镜,院中来了沈延林,他于鸨儿巧计生,哄骗我苏三递假信。说道公子新得中,得中皇榜第一名,派人接我回南京,又谁知就此骗进了沈家门。”
他身上带着枷锁,一切动作自然不能行云流水,唯独面上表情动容,唱词之中更显凄怨,叫人一下子便进了情境,随着陆少宁饰演的玉堂春又喜又悲。
程立锦本对这些唱曲儿并无甚兴趣,只是瞧着陆少宁在台上的唱词身段,无法自拔的沉浸其中。
这一出《三堂会审》更是唱尽了苏三的一生悲苦。接近四十分钟的唱词,吊着一口嗓子一口气唱下来,陆少宁竟是半点不显疲态,也难怪班主会提前为他准备了罗汉果,如此高强度的唱词,恐怕寻常人根本唱不下去。
待一曲结束,堂下掌声经久不息,众人更是感叹这位名角儿果真是名副其实。
“不愧是燕清,如此唱功,如此身段,怕是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程立锦听着身旁观众的评价,也不由得不敬佩。
原本以为这戏子不过是在台上卖弄风情罢了,可如今瞧着并非如此,不只是要身段,更重要的是这唱功,一喜一悲,唱尽了人生大起大落,叫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今日听他一曲,程立锦方才明白,自己的确是小瞧了这位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