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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范世礽

十六范世礽

让正良爽约的世礽升官的事也颇费去一番周折。

去年底世礽按焦副局的授意花一万块钱巴结高局,这个钱倒没白花,当即被关照,高局不声不响按序安排。春节时世礽又给焦副局封了个捌仟元的红包,焦副局说:“我不是想你这个,是看好你以后哈。”更加使劲地从旁搧风点火。眼看顺风顺水就要扶上马,忽然一天来个中央文件,讲新提拔的中层干部必须是大学生,要有文凭。人事部把世礽的材料报到组织处,结果世礽连高中生都不是,只是个中学生,当过知青参过军,就缺读过大学的记载。此意外令高局纠结,把焦副局喊来说话:

“这个咋好整,费了那么大的劲他咋会才是个中学生嘛?文化底子也太低了点儿。这个错误哪个敢去犯?只好委托你出面给他谈一下,不是组织上不想帮助他进步,是他自己被一刀切的新规给切到了。多多开导他,组织上对他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怪只怪他运气不好,今后在工作的职能上尽量发挥他的长处嘛。没办法。”高局两手一摊。焦副局看了也揪心,心头不舒服比之高局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过了此渡世礽怕就难上好船。另外提拔个不了解的副处上来,大家只有点头招呼的份儿,今后咋配合?”抽烟,开拓新思路,轻声对高局说:

“是个麻烦事情。但是哩,我听说这几年好多年青人很求上进,业余时间利用各种渠道在补文化,夜校,函授,自修大学,都培养了不少的好学生,有好多是拿了文凭的,只是他们不晓得该交到单位上来装进档案才算回事。范世礽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哩?”这一说果真把高局两个灰眼珠儿说来狂转,瘦脸终于松弛地一笑,说:

“那他到底有没有呢?有的话你喊他赶快交上来,这儿要不是来了新文件人选早就该定了,去年拖到今年,一晃半年都过去了。另外,你喊他再交一篇他们处里的《发展规划报告》上来,要他自己写的哈。这个我以前给他讲过的,就不晓得他当回事没有?单位上本来不缺大学生,而且还年青,不过好多又太年青了点儿。他如果能拿出一篇有点儿份量的报告出来到时候就正好说明问题。”

“对的,对的,是这个理。”焦局谄媚地附和,再无多言,“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就是要抓紧。”还未掐出办公室焦副局又被高局叫住,“诶,老焦,还要你给小范说一下,喊他把报告弄好点儿,不要拿起来读都读不通啊,最好找人润色一下,争取一次通过。”焦副局诨笑:

“肯定肯定,该提醒,我把关嘛。”

焦副局生得不矮,因为胖显得矮,窜脸胡,皮肤黑,形象粗鲁,众人私下称的“黑三郎”。黑三郎心头嘹亮馊主意多,经常靠些不入流的办法成就大事。高局恰相反,一脸的春秋乾坤,比较死板。焦副局当下找到世礽,喊到边边上把一切都讲了。世礽边听边难受地东看西看,心想“完了!”茫然说不出话来。焦副局估摸,“可能真没文凭,平时吃吃喝喝就缺个心眼去关注这方面的问题。”惋惜之余真替世礽担心,提醒道:

“你也快四十了吧?错过这次机会今后你就是有文凭恐怕也上不去,年龄大了嘛。”世礽抠脑壳,嗫嚅,干遭急。焦副局又说,“去想点办法嘛。我家一个亲戚年初去应聘,对方也是喊要大学生文凭,他莫得,我都替他遭急。嘿,他结果三两天就变了个文凭出来,就聘起了得哇。事后我问他,‘你是真读过还是假读过大学?’里边名堂多。”受到启发,世礽木然的黑眼珠儿终于开转,调动方脸,扁嘴儿说:

“嘿嘿哈哈”笑了,“焦副局我文凭有,去年拿的。我刚才是在想放到屋头哪儿在哩?想半天想不起来。然后我又想,我是不是只存在这个问题,文凭拿上去就可以通过了?”

“你有嗦,有你咋不交上来呢,放到屋头生蛋啊?赶快交上来,高局为你这个事情很担心。”伸手用食指点点世礽额头,怪其让大家虚惊一场。怡然又说,“晓得就是了哈,党委会上已经提过这个事了,高局定了调,有些大学生很有竞争力,但是太年青了点儿又不在党,还得再历练历练,这些对你都很有利。另外高局喊你要交个你们处的《工作发展规划报告》,交给组织处。高局说他以前亲自给你讲过的,要你自己写的,要写得好,找身边有点儿文化的帮忙弄一下嘛。其他就没啥了,要抓紧,拖不得。写完了先拿给我看看。”

“嗯,我开夜车嘛,两三天把它弄出来。”

焦副局的话就是圣子。世礽想起春节前交过一篇类似大纲的粗稿给正良,喊空了帮忙看看要得不?语焉不详正良可能就给忘了。跟焦副局一分手他立马采取行动。首先给正良打电话:“我的稿子,稿子,快帮我拿出来!”正良接电话后不敢怠慢,从牛市口回来便开夜车奋战。世礽再给他妹妹打电话,喊妹儿,文凭的事督促她的情夫费心快快弄一个。世礽非常庆幸有焦忽局这样的好领导,又有过硬朋友和能干的妹妹,关键时刻都能帮他化解迷津,不然今生今他可能就会平淡无奇。世礽有兄弟姊妹四个,姐跳舞,哥炒股,妹儿精灵,离婚后网起个武侯区的小官儿,手底管着一扒拉小商小贩,搞个假文凭手到擒来。五一大假过完世礽华丽转身,商贸系大学生了,毕业于贵州商学院,函授。漂亮的红帖子放到焦副局面前,打开闻到股油墨香;再一份《成都市商贸批发零售企业发展规划报告》,二十多页装订齐整,也是墨香阵阵。焦副局把文凭证书和《报告》拿在手上拂拭两三回,细细翻看,满意之色仿佛自己的儿子高中状元,边看边说:

“藏得深喃,商贸系,专业对口,文章也写得有头有尾的。简直把你忽略了,工作那么忙仍不忘进步,好!看那些人还有啥说的?”旋将文凭帖子和《报告》递给世礽,喊“快交到组织处去。我这儿就去给高局讲他要的东西都有了。”双双掐出门来焦局又对世礽咕哝道:“这段时间你尤其要给你们处头儿处好关系啊,你一上她基本上就退居二线,心头肯定失落,组织处要下去找她了解情况,她的话很关键的。女同志,多顺到她点儿,多关心关心她的儿子,她对你就会有好感。”世礽当然又迭不声地应承,感激,表忠心说:

“焦副局请你放心,只要我上去了,吴处和你的儿子我将来定然都会送佛送到西,绝不会让你和吴处有点点不顺心不如意的感觉,我说到做到。”

“嗯,嗯,”焦副局笑眯眯地点点头,“晓得了。”

但是任命还是没见下来,据说是吴子恭没有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世礽找了些不是借口的借口,送红包,再表决心,事情总算打平。可是又发生个有争议的事情,有人讲世礽这个大学生文凭非档案里所有,真伪存疑?高局给挡了,说:“上级一再讲‘胆子再大些,脚步再快些。’同志们,我们怎样才能更好地跟上改革的步伐?难道我们要把工作停下来先去搞过去‘政审’那一套?把这个放进档案里行不行呢?”高局最讨厌哪个提啥子忤逆的宝贵意见,“要看实际!”焦局也没闲着,帮腔说:“人才难得呐!这个《规划报告》我一页一页地看过,写得很有水平嘛,可以借鉴的地方多,不是哪个中学生写得出来的。”会开得大家都心情激动,在汗水中结束。又过了二十来天,看看就该庆祝儿童节了,世礽副处的任命这才下达。

世礽这个处主管成都市大中型批零商企业的布局和整改,连荷花池都管,处里派的人经常可以直接下到下面去担任老总,经理甚么的,有些实权。当了副处,单位给世礽配上手机,坐单独的办公室,涨工资,正巧又赶上局里面分房子,作为领导层,世礽分了套六十多平米一楼套二的住宅,简直醉了。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当清官好官,只愿食官而肥。“攀岭绝顶且回眸,”这一路充斥惊险,但一上台就收获连连,要设宴,约正良星期天晚上带上女朋友喝酒,地点不在地质宾馆,改在槐树街银杉海鲜馆,架势隆重。正良说:

“要得嘛,是该庆祝庆祝,太难得了。”又玩笑地问道,“你准备带哪个来哩,刘婵还是范建,手心手背都是肉喔?”

“算了,都不带。”

“两个都不带,你不是说要带上女朋友啊?未必你又另外有了?”正良此话本是想开心调笑一下,没想到世礽真还换新的了,倒把正良给噎得一哽。

“五四青年节那天认识的,我们单位的团委书记,才二十八九,长得之巴适!”

“哦!范建的事你就摆平呐,不得找你麻烦哪?”

“摆平了,空了给你摆。你带哪个来,朱一群,好吃嘴儿,还是你出差粘上的那个射啥子?”世礽倒把他给惨调了一下。

“叫谢艺莙,不要乱喊啊。好了,就这样嘛。”正良无端地有了点儿妒意,“槐树街银杉海鲜馆,且要的是一个包房,这是前所未有的举动,主旨怕是为了新欢?听他口气满意昏了。别人处处顺,我咋就方方面面都不顺呢,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真资格的女朋友?”

他跟艺莙,双方倾慕之心日浓,可总像还有些心结未解开又致关系转冷,躲到阴凉处的正良晒不到太阳,很不情愿,经常也bb机传呼一下,殷情送暖保住火种,日子过得稀松平常,怪无聊的。“莫名堂地浪费年华啊!”颓丧里世礽送来个海吃的机会,他不知道该喊谁,已经答应了又得照办,只能顺势请艺莙,看她的了。艺莙说:

“你诚心诚意的喃我就去。”

“请你见我的老朋友还不诚心啊?没有比我更诚心的了。前段时间吗给你讲了嘛,家里头手里头都有要紧事,现在事情摆平了,朋友高升了,专门请你和我哦。”

“那好嘛。”电话中艺莙笑了,问,“你喜欢我穿啥子衣裳去呢?”变脸太快正良调不过脑筋:

“穿啥子衣裳啊?穿,你穿啥子衣裳都好看,总之不要透明的,不要考我好不好?”

“就问一下嘛。我送你朋友根领带哈,金利来的,还有个太夹,要不要得?”

“这个可以,他当副处了嘛,要有点儿派头,肯定喜欢。”

正良和艺莙,两个挽起手走进银杉海鲜馆。世礽正在那儿打电话,像是有商家要请他喝酒,他在推,然后又打给新欢:

“来得了,星期天哦,就是工作狂吗也需要休息嘛。你顺到羊市街过来,刚好就在王建墓的边边上。”打完收起电话,跟正良艺莙招呼了,谢了艺莙所赠礼物。第一次见面不仅也打量下,看正良抱得个甚么美人归?艺莙染的棕色头发,像江南游一样头发下端自然起卷卷,上身穿苹果绿丝光喇叭袖提花衫,两腿米白色九分裤,高跟凉鞋,胳臂挎精致小手袋,吊个小花伞,手拿刚取下的墨镜,蓦然有股清清少妇的美趣袭人。世礽给正良比大指母,大咧咧地说道:“漂亮嘛,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好福气,祝贺祝贺!”因心情大好,止不住又顺嘴跑上野马,附耳对正良说,“嗨呀,上次你摆的石狮人的笑话,我一想,越想越搞笑,‘射啥子’,咋喊得出口来嘛。把我整懵了的”世礽猛笑,一身滑稽劲儿,后面的话竟因此说不出。哪晓得世礽的悄悄话被艺莙听见了,笑的正是她的暗伤,至今单位上的人些说起此语仍会哑然呡呡笑。正良没有想到世礽会这么肆无忌惮,生怕艺莙因此生气,忙回头看,艺莙果然红脸,不高兴了,身子扭一边对正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