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琦儿一案
正良的事业爱情刚开始有点儿两走旺的时候,其母忽然病重,倒床了。直接原因是最近发生的“琦儿一案”和“乌龟事变”两事。其母素有高血压症本该宽心静养,然而世事总是挂怀,旧疾像悬河,崩变为脑溢血。正良当时还在外地出差,待其急急地赶回,母亲在正善的护送下已经入院。
琦儿之事说来并不复杂,事先都有预估,也提出过方法,可惜就是未能豁免。
琦儿今年十七岁,正在花季。继父叫苟狄飞,下岗工人,此人性强心硬,只要自己活得好啥事都敢干,凶得很。对琦儿很不好,认为此女多余。琦儿从小营养不良加精神压抑加家中灯光昏暗,小小年纪弄成个近视眼戴付瓶底眼镜。日子过得浑,成天胡思乱想,学习成绩堪忧。弟弟五岁上与父母分房,琦儿被撵到阳台上搭铺,房间让给兄弟,四口之家琦儿总是最能让的。人人热爱的父母在琦儿那儿只像是空中飞来飞去的彩鸟,她就像水中的彩鱼,同为锦绣之物,而啄伤小鱼的正是那好看的空中彩鸟。生命是顽强的,莽原里青枝嫩叶总会破出地面掀开腐枝迎取阳光,长出物种本来的形状。看看丁香花,春天里含苞引蕊,胚质冰清玉洁;香嘉瓜,藤蔓青长,金秋果实在望;挂粒的谷蕙,那都是原野的生命必然的生长。琦儿在暗淡的日月里也出落成纤纤大姑娘,像她妈兰芯年青时,桃李的花容,皎皎的倩影,遗憾是胭脂的生命没活出鲜活人样,活得淋漓如雨。中学毕业成绩不好升学无望,琦儿就读市内一所职高,为将来就业做准备。成天没有什么可娱乐之事,空了爱把些感伤的古诗词拿来读,感觉颇能慰情,但只怕越是看清事理心里会越亦苦辛。此外她还被某种正日益逼近的危险所困扰。
兰芯几年前因病与狄飞少有房事,病因是狄飞在外偷鸡摸狗带回来的性病。狄飞兰芯两人除了性欲强之外难知还有啥共同点。四十多岁,失业了没钱了可狄飞的欲火依旧,常思发泄又常难发泄,暗地里就盯上了琦儿。夏天,衣服穿得薄,琦儿住的阳台当西晒,简直就热得只能穿背心短裤。涤非见了淫心几乎时时发作,夜里他频繁上厕所,实则为窥视阳台上毫无遮挡的半裸熟睡的琦儿,终于有一天开始出手偷摸。兰芯是被同化了还是被驯服了?哭闹两声,闹凶了不敢,想保护又无能,只好预防,可都生存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防无可防。最后娘俩商定,让琦儿回何家去,只有这样才保险。遣琦儿连跑几次,本以为不成问题的事成了难题,思人的态度阴晴不定显见是不愿意了,两娘母实在拿不出其它的办法。兰芯最近天天要到医院去输液,大约就在过年那几天,兰芯在医院未回,涤非喝得半醉,酒壮色胆,使用暴力在阳台上将琦儿奸淫。她无法自卫,花朵飘零,“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样的诗句琦儿常吟,今日竟成自己的写照。
何思人不想接纳琦儿,客观上配合了狄飞,帮助阻击围猎了小姑娘成为狄飞的泄欲工具。可悲的是琦儿还认为思人是亲爸,会爱她保护她,她哪里知道思人早就认为他与她虽是父女但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兰芯也让人如鲠在喉,跟思人你诿我推,把琦儿搞得如乞丐一般两头乞讨,出事后没说去为小女张义,惩罚恶人,而是仍然不声张,还求着琦儿也别声张,别去派出所,一心要保住包括狄飞在内的小家。二婚女人,两个孩子的母亲,兰芯有她的难言之处。琦儿痛楚,悲伤,耻辱,憎恨,抑郁,绝望,各情杂糅一时有生不如死的意念,第一时间想到过申诉,但禁不住母亲兰芯的苦苦哀求,压着没说,为的还有个弟弟不能没有家。这样一来等于唯一可以依靠可以讨点主意的母亲也不存在了!不歆世事不知所以,面对亲情她能怎样举措?神智错乱,昏昏然,实在可怜啦。但她还是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许要“毁灭”她。唯一办法只有再去找亲爹,本来说过不再去的还得去,要达到什么目的自己也不清楚,这应该完全是本能的驱使。她没有直接去,而是先去找了感觉还比较亲切有些办法的思春,她有点不想面对思人,得找个帮腔的。可找到思春她又没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讲出来,只是哭丧着脸,请思春帮她再问问,能不能让她回何家去?大清早的思春正待出门,见了琦儿又听她提了这样心酸的问题,再看她的脸色和神情都不大对,掂量问题的份量不轻,几乎也是出于本能,带着琦儿一路来找思人。思人慧烁都在,见思春带着琦儿来,两个竟然都表情冷淡,心中怕是有几分怪思春多事,更嫌琦儿添乱?思春跟慧烁寒暄两句,对思人小声说道:
“琦儿想回来,好可怜嘛,跑来把我找到,我只好陪她来找你。看你咋想?另外我看她脸色不大对,不晓得是不是还有啥子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你问一下呢?”思人好没耐心,看都没咋看,只是想,“找我还不是等于零,一柄柄事情哪儿弄得好嘛?”挂着眼“唉唉”叹气说:
“你们坐嘛,坐嘛,”用招呼一般客人的口气敷衍着,边说边走来走去,像是大能人忙不迭的样子,可瞎走了两三个来回并未做得任何事。接着说,“我今天外面还约了人的,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办,跟到就要出门,琦儿有啥子你就快点儿说。”思春对思人甩手想不管的态度不满,再把思人拉到一边,说:
“娃娃都那么大了,你最多再辛苦个年把就可以脱手,一点都不亏的。自己的娃娃你不管也放得下心,不出手帮她一下?你看她这么早走起来,就讲这一个事情,可能是在她们妈那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又是个樱桃葡萄一样刚刚熟了可以摘来吃的女娃娃。”思春的暗示之语已经说得足够明显,但内里含有责怪思人不想帮琦儿的话音,这就戳到思人的痛处,思人听了冒虚火,当即冲动,贤愚不辨,忿忿然怼思春道:
“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哦。”声音还使劲放大,像是一箭三雕也说给慧烁听,间接说给琦儿听。“你看到的,我还不是难得很啊,一天到底该忙哪头自己都不晓得了。一家人生活无着,烁烁今年就要读中学,今后还有高中,大学一连串的事情。人又不是鸡啊狗啊莫得个窝都可以将就,人是要吃好睡好生活好的得嘛,我这点儿收入够哪儿的开支,你喊我咋个办?”此语明确无误是要翻脸不认账,足可让各路薄情寡义的大师高手听了汗颜,世上最无耻的人也将脸红。老婆慧烁先很紧张,听了思人表明心迹之语闪在一边,神情放松很是嘉许,等着思人去驱赶琦儿,当然也不闲着,得找机会配合,两只手搓来搓去,雀斑脸几扭说道:
“有啥子你好生说嘛,有理不在声高。发气,情何以堪?”思人把声音压下来:
“原来我还带几个学员练点儿武,行点儿医,再算点儿命,收入都还过得去。哪晓得派出所的走起来,这样不准那样不行,现在都是偷偷摸摸地搞一下,收入一下子就减少了八层。”思人愤然甩出拇指和食指对思春比划八字。“慧烁一天上那个班,三天两头莫得活路。这个日子看到看到就越过越恼火。”一通言辞把思春抢白得开不到腔,慧烁样子越发满满意意暗笑。思人转头觉得对琦儿完全没点儿人情味儿也难交代,毕竟也是亲生的嘛,安慰说:“你们妈那儿你实在不想住的话,要不然就在学校头去搭个铺嘛,一年要好多钱问一下?还有一学期就毕业了,我搌劲想点儿办法。”思人完全避开琦儿“要回何家来”这一问题,完全忽略该问问,“你为啥要回来,受谁的气没,被谁欺负没?”只想大约是兰芯图省钱,把琦儿推给他,她好脱手。
被亲爸拒之门外,声音不高但琦儿听来就像雷鸣,知道无望,肝肠撕裂,心遭汤浇般有灼毁之痛,眼泪扑簌簌直落到地上。说来家有两个,竟无一处能让她容身,狄飞思人两个都仿佛是手持利刃的家伙把她按在菜板上“哚哚哚”剁椒。《琵琶行》一曲,白居易听了琵琶女自述飘零身世慽然落泪,坐中他还流泪最多,湿透青衫,倘将琦儿之事示之,只怕江州司马会被泪河冲起来跑。要说生命也足够顽强,即便如此,琦儿也并未想到即刻就去轻生,谁会轻易想到抛弃自己的生命呢,何况还在娇嫩的花季?
本地人住校还经过复杂的手续才办成。离开可怕的家,琦儿想“从此隐身无闻,毕业了快点儿工作快点儿自立才好,天总该给条路吧?”真是想哪,哪条路断,又来噩耗,说她怀孕了!生活太癃闭,她还以为腹胀呕吐只是吃错东西了,去学校医务室拿药,医生检查了说:
“有男朋友了就该注意点嘛,女娃娃,那么不爱惜自己。”
“我没有男朋友,注意啥?”
“你怀孕了,还说没有男朋友。我问你,例假有好久没有来了?”
“例假,怀孕?”
“都快三个月了,还不赶紧采取措施。”
“何琦怀孕了!”成天独来独往,默默无闻的何琦怎么会怀孕哩?周边同学和老师都惊诧,纷纷风言风语,新闻很快响遍校园。校方找琦儿谈话,琦儿不说。校方毫不留情:“把家长喊来,按惯例,不说清楚就劝其退学。”顷刻之间无不投以鄙视和隔绝的目光。万丈深渊呐,原本还稍微有点温暖之感的校园一下子变成轻蔑与歧视之地,冷漠似仇家。琦儿脑子先一片空白,继而思维开始错位,绝望,无地自容,最后奔溃,“到底给暴露了,从此永远低人一等,哪还有可供自己走的路?‘劝其退学’等于开除!又得‘回家’?所有的白天和黑夜都生满荆棘根本无法穿越,活着那么累,那么脏,只有自毁自灭这一途了!自毁自灭比活下去干净,无忧愁”凶险的念头在脑中突现,且忽然就有了轻松感。下午课间,她趁无人盗取了化工实验室氰化物,揣兜里闷头直接闪出校门,走得如此大步,如此匆匆,头僵直,连最后看眼蓝天,呼吸口新鲜空气的本能需求也未去顾怜,径直回到对她已经没有意义的家。阳台上罪恶的床铺跟以前没区别,兰芯一切照原样摆着的,真没心肝啊。喝下为自己准备的“爽利之物”,倒在铺上,很难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又一切都清晰,她大哭大叫:
“老天爷,一切都完了,结束了,解脱了,我来世是多余的,不想再麻烦谁,不能再招人讨厌,你收了我吧!爸,妈,我在阴曹地府等你们,我知道你们都难,不怪你们。只可惜你们白养了我一场,女儿不孝了!”一遍一遍始终像是个疯女子在哭喊,声音隔老远都能听见。还是足足哭叫挣扎了有半小时之久,血代替泪水从眼眶涌出,琦儿的魂灵方飘出体外,飘出阳台。“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狄飞兰芯此时还在牌桌子上打麻将,有路过麻将室的人见了兰芯讲,“刚才听见你们琦儿在屋头又哭又闹的,还不快回去看看。”兰芯这才回屋,见出了大事了,哭麻了。120救护车赶来,医生一看,七孔来血,服毒自杀,已经死了有一阵了,没啥可救。医生说只有另外叫派出所和火葬场的来验尸收尸。琦儿学校的老师,派出所干警挪后都赶过来。狄飞和兰芯解释说:“琦儿住校,交往比以往复杂,被社会上不三不四的男人搞怀孕了,找不着对手,自己觉得无脸见人寻了短见,今年该满十八,好使人痛心啊!”屎盆子扣上。倒是校方承认,自杀用的氰化物来自学校实验室,脱不了干系要赔钱抚恤。干警根据现场情况记录了几大篇,各方签字按手印,“琦儿一案”到此浓缩到几页纸上。
思人当天晚上收到兰芯的电话通知,吃了一惊,紧张,但过会儿跟慧烁一商量情绪又松弛下来,磨磨蹭蹭,当晚竟未去。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是没拿定主意去不去,想着“人都去了再殷情还有啥用,不如等火化的时候去送送她算了。”
思春晓得了走起来说道:“上次带她来找你的时候我就奇怪,那个娃娃看就没对头,当时死该问一下到底有没有啥子没有说出来的隐情。这儿才过了好久点儿,活鲜鲜一个人又没有耍男朋友咋会怀孕呢,咋会自杀,说没就没了?你该马上去,我怀疑她那个继父有问题!你想嘛,琦儿为啥子那么不愿意在那个屋头生活,她害怕啥子,讨厌啥子,到底发生过啥子大事?我就不信,哪个让她怀孕的人会查不出个名堂来。要是问到有情况,毫不犹豫马上就去派出所报案。”思人听了觉得有理,“很规矩个女娃娃,突然就说怀孕了,自杀了,作孽之人到底是谁?有冤不伸怎么对得起孩子?”一时很涌起些血喷的念头,说:“我马上就去,天地良心,如果是被别人害了,老子的功夫和坨子不认人!”为了显示自己非泛泛之辈,有重量有来头,也为吓趴对手,思人特意脱去衬衫换上武功大师扯把子的黑色行头,行话叫狩装,左臂戴黑纱,头发梳来直立,心坎一挺,鼓眼儿一睁,两手交替着把指关节压得“嘎嘎嘎”响,哀兵怒气冲霄汉,兴问罪之师寻仇去。
慧烁猛可瞥见思人这么大的阵仗,说思春:“你看你嘛,抱膀子不嫌注大,这个样子去是要惹事的,把别个打残了打伤了哪个来负责?”回头冲思人一脸谄笑,啰哩啰嗦喋喋喋:“诶,老何,何哥,何大师,你去要干啥子?装化得好威风,晓得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一出手十个八个都不是对手,不伤他的命也要他断手断脚。但你这个样子去是要吓死买主的哦,不能来真的哈,你不会来真的嘛?屋头还有两个大活人靠到你在啊。去了千万不要出手,吓他们一跳就可以了。万一情况不对你赶紧走,受点儿气就受点儿气,气是皅的。常言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心眼儿放活点儿,不要只晓得进不晓得退。身体是自己的,弄伤了哪个来管你?吃夜饭之前记到回来喔,我晚上用大白豆炖猪蹄花儿等到你。给你说了这么多你听到的没有哦?”思人觉得慧烁的言语虽然顺耳但是水兮兮的,煞风景,嘴上批道:“妇人之见!”两鼻孔“唬唬唬”喷气,出门儿头一扬径直去了。
兰芯住在曹家巷一大片红砖墙的单位宿舍里,环境可谓脏乱差。因不敢声张只想草草了事,灵堂也未设,只在家中应景,摆了遗像点了几根香蜡。看热闹的人一泼一泼,好在是一楼,人来人往还散得开。
真凶狄飞吃定了兰芯,但此时也跟兰芯一样心惴惴地在家里收拾残局。此人生得马形长脸,灶台颜色,脸上有坑洼麻子,个子敦敦的一身死肉,目前的生计是帮人收账,有钱时喝酒打牌嫖娼。想想兰芯曾经还是工厂宣传队的台柱子,怎么会嫁了如此不堪之人,性快感就那么重要?近中午狄飞收了牌桌子,跟一群前来祭灵的道上兄弟正准备喝酒,一脸哭丧相的思人来了,门外立即站满了人,都等着看好戏。狄飞思人四目神交两秒,思人一见此杀人不眨眼,砍脑壳的猫屎样子心头一颤,直叫苦,“天生的煞星,是个谁遇到谁倒霉的难缠鬼啊。”转身去灵前上香,喊声“琦儿”。狄飞递烟,思人不抽,狄飞说:“那一起来喝杯酒?”思人说:“我刚在外面吃了碗面的。”狄飞喊:“给何大师泡杯茶来。”转身冲门外一吼,把看热闹的人通通驱散,喝酒去了,只剩得兰芯陪着思人哀悼女儿。
思人在兰芯那儿没问不出个名堂,又听说派出所的人昨天就来过,调查,记录,啥都没说走了,结案了。心头寻思,“公安的结案了自己倒少份事,他们也没弄个水落石出,那是思春多虑了,怕只能祭奠祭奠算了。”找到台阶下,来时的劲头儿褪去一半,立起的头发耷下来,鼓眼儿蔫下去,坨子皅兮兮。思人是读过几本小说的,想“狄飞跟《水浒传》里杨志卖刀遇到的那个牛儿差不多,纯属地痞无赖,纠缠起来是最难对付的一派。厘不清的话我这个武林界的‘杨志’就会被恶人所伤?”心里有些虚火,进一步变成弓腰驼背。再又想,“琦儿死于非命,退一万步说就算与此人有关,哪里去找证据?请法医验尸,验下来万一不是他呢?此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兰芯也不会同意。琦儿一走也算一了百了,了结一事,认真理论起来只怕瞎扯个没完,冤情在崇山雾罩之中,我哪是断案的包公,哪有拔云见日的本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此便将出门儿时鼓起的那点儿虚劲儿全部丢到苦海里去了。
思人狄飞,其实是半斤的八两,思人金玉其外,狄飞里外败絮,刚好是一对。只是狄飞现时处于罪犯的角色要收敛,不敢猖狂,素听说思人也是跑社会的,会这会那,想必也有些血性,不免多几分小心,防到在。此时他眼不离思人,见其呆迷呆眼并不敢发难发杂音,明白了几分,“何大师其实就是个何虚哥,何尿包,不如再欺负他龟儿子一下,让他彻底服软。”便开始作声作势向兄弟伙大讲他成日里收款的凶险情状,怎样翻墙入室,怎样当街扣人打人,一拳就骨裂脑残,两脚踢断大腿骨,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搞得对手是妻离子散,鬼哭狼嚎,甚么镇关西,蒋门神,个个都哀鸿遍野,要好惨有好惨思人也一直把“牛儿”注意到在,听其描述,吃惊“他摆这些啥意思,我还没出言找茬未必他还想生事,此行会不会难堪受辱呢?思春的蛊惑听不得,再坐无益。”还真就胆怯了,越发虚弱得像个摸不到火门的稚童,连连喝茶来掩饰,如坐针毡。待狼心又过来请他过去喝杯酒时,思人哪里还敢直视,站起来道:
“我要走了,等火化的时候再来算了”。
“哦,要得,送客!”狄飞笑了,立率兄弟伙起立相送。边走还边跟思人说道:“可能街道办和学校方面还有点儿抚恤金啊啥的,我都跟兰芯说了,有好多一家一半,你也该得一份儿的。”狄飞到底心虚,不觉得就想安抚思人。
“还抚啥子恤哦,你们出力多些你们多得点儿,办事也要花钱的,我无所谓。”
“哪里,哪里,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狄飞坚持要分给何大师。
“好嘛,好嘛,不好意思了。”思人只想快快离开。
一直送上公交车,思人皅手皅脚软在座位里,车一开松口气,才发现汗水打湿了狩装的前胸后背,“总算没咋丢面子”感叹。面子丢没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吃这一惊思人是不打算对外人道了,“让它永远烂在自己肚子里吧。”车子晃动,窗前的景观不断变换,无论怎样变换,阳光都很明媚地洒在高楼,绿树,鲜花上。世界永远是美好的,春风一吹,苗儿莘莘,四季总有花开。到一站上来三个姑娘,美得比鲜花还好看。思人两眼无意入定看着其中最美的一个,皮肤娇嫩,笑得那样鲜活,向窗外的人挥着手,姿态美不可言,“好像琦儿呀!”内心怆然一阵难受,竟有血在流的感觉,“琦儿再也看不到阳光的世界了,最亲的人从此减少一个,还不到十八岁啊!”脑子里忽地飘来雾霾,眼睛模糊起来,车子在晃动一串滚烫的眼泪“簌簌簌”从思人的眼眶滴落。
“你那么早就回来啦?”慧烁见思人回来得早有点儿惊,笑笑,“我炖的蹄花还刚刚才烧开,大白豆都还没有来得及下,我以为你要耽搁好久得。”
“你和烁烁吃嘛,我今天不想吃得。”思人垂头。
过两天思人去送葬火化,居然在墓地上发现了一片死人的生意,与狄飞亲密合作开发出一套新产业,相当来钱。意外之喜连慧烁也偷着乐。
“琦儿一案”就此完结,本来不难之事因无人愿去抚慰,无人替她昭雪,就这样轻飘飘地冤沉海底,被世上之人慢慢忘记。
正良听母亲讲的此事,沉重地说了几个字:
“琦儿是最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