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发现,水野妃奈手里多了两样东西:一本表皮泛黄的古旧笔记薄、一张满是褶皱的长条纸卷,在和武田正雄交流着什么,我走近他们身后,一边坐下假装休息,一边支起耳朵细听,听了好半晌才傻眼了,两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全是日语,跟听天书似的,我愣是半个字也没整明白,语言障碍是真没法子,想要暗地偷听的想法只能悻悻作罢。
身旁的赵不三察言观色,一眼便知现状,当即蹲过来附耳了几句,我听后有些不信,直直看着他,心说好小子哇!敢情你还会放点东洋屁,打燕子湾跟到这儿,从头到尾都没透过半句风,藏得真他娘够深的!但凡早那么几天挑明,我跟东家之间,也能省去许许多多,繁琐且不必要的折腾。
可一想,自己压根就没问过这事,现在赵自个儿主动摊牌,倒还真不好对他发作。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厮能做上贺中涣的中间人,看来也不单单只靠溜嘴皮子,打铁还得自身硬,要没这两下子门道,估计老贺也不会瞧上他。
想到这里我耐住了性子,也不多言语,叫他别傻愣着了,墨迹驴子没草料,都杵这半天了,还不赶紧给翻译翻译。
于是,那边说一句赵跟一句,再加上前半段的稍作囊括,一番下来,总算嚼出了点东西,虽说赵转述的是狗吃糖稀,沥沥拉拉的,但过程明了,也算理清了个前后大概。
原来,这个叫武田的大褶子脸,此行目的比我想的要简单,之前判断有误,还以为他是签子的“领路人”,这话说对了一半,他的任务更像是个向导,只负责带领我们走出湖底裂隙群,然后转交两样旧物,仅此而已。可此番变故打乱了武田的计划,现在他前进无望,更无法原路折返,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我们继续走下去,因此,上头交代的“交接”程序,也只好提前进行了。
这边一一听完后,我着实有些惊愕不已:
首先,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此次柴达木之行绝非仓促之间的决定,他们在来之前,必是万事俱细,周密筹备了很长时间,抵至此处后,这些步骤才能做到如此老练纯熟;其次,这几个ri本人背后,还隐匿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只是,眼下“它”迷雾重重,让人捉摸不透起,但其行事布局,却缜密似妖,一些细节处的谋划更是到了极致,整个过程步步为营,没有留下丁点破绽,甚至对于自己人都有着一套规整的程序,若是细想下去,的确透着一丝恐怖跟凉意…
………
趁着这会儿工夫,几个人似乎还想研究一番,水野妃奈摊平纸卷,翻开笔记薄压在上头,叫翔太拿手电对着,仲老眼神不太好,找群梢伙计那里借了盏马灯,又取出老花镜带上,眯着眼睛看的非常仔细。
我对这两个物件同样好奇,心痒难耐之下,也朝那边使劲张望,虽隔着些距离,可仗着眼神好使,愣是给我瞟出了点东西:
那本破旧薄子,内页是用黑线头缝制的,这种老式工作簿现在已经很少见,看样子得有些年头了,上头写满了字迹,都是密密匝匝的日文,也不知记录着些什么东西。
摊开的纸卷上则爬满了线条图案,准确的说更像是张某处的地形图,这是我第一次从他们手里见到类似地图的纸头,心头一紧,连忙全神贯注起来,只是,匆匆瞥了几眼之后,似又觉得不太对头:
纸卷上各种线条交织错杂,毫无规律可言,倒更像一堆杂乱无章的乱涂乱画,与其说是地图,倒不与说是某种复杂化的标识记号,或者说,作这幅图的人看上去并不专业,更像是情急之间所完成的半成品。
很快,他们似有了发现,水野小心掖平页角,卷好了纸卷,将其放回背包后,便叫来了我跟梢李,用她那奇怪的调调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之前那些图案瞄得我头晕脑胀,此时又叫我个猜棱两可,实在有些不耐,便说:“水野小姐,您呐行行好,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哪儿,什么时辰,都这点儿了您就别打哑谜了成么”。
这妮子见我如此不客气,抿着嘴看了我一眼,似有些不忿,旁边的李大哨见状,立马恬着脸凑了过来,谄媚道:“水野妹妹你甭听这瘸子的,好饭不怕晚,你只管讲,焉儿的坏的你说得那我也爱听”。
“嘿俄说你这白面皮……”身后的赵不三替我抱不平:“说谁瘸子哩!?”
我阴着脸一把拉住他,现在不是争口头便宜的时候,这厮爱说谁让他说去,咱也不掉块肉,临了了再旧账新帐一块清算也不迟,当下还是先听这娘们把话说完吧。
水野眼见气氛不对,怕两边又掐了起来,急忙插口道:“汉人讲究好彩头跟讨吉兆,那我就从好消息开始…”
这娘们还算大方,也不计较我刚才的话,接着说:“我们几人刚才研究过,下面那条栈道,我们之前的人有过记录,算是条偶然发现的暗道,而且还被他们临时翻造了一遍…”
若不深究个中细节,这消息放在当下,犹如绝渡逢舟,的确让人振奋不已,有人走过并有过记录,就算只是只言片语的说明,那也意味接下来不必跟之前那般,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虽说目的地仍不能一蹴即至,但至少,队伍可以摸着石头过河了。
久旱逢霖,如今总算听到喜讯,真是难得的悦耳,于是我连忙又问:“那个坏的呢?”
“坏消息是,栈道是第三周期的人翻造的,年代已相当久远,不知是否牢固,能不能走得通还是一说”。
第三周期,什么意思,我心里默念一声,这倒是个新鲜词儿,若不是指一个多月的那两批,还能有谁?不过一听她说有些年头,又想到了当时撒拉族汉子那番话,难不成是十年前老茫崖口的那伙人,或是说更久之前的?
还来不及思索,只听水野又道:“记录旁还附注了个意义不明的符号,这才是让我不安的所在”,说完弯下身,在地上左右两笔画了个“叉”,我们不明其意,只得待她接下来的解释。
水野看了我们一眼,脸色不大好,沉着声道:“我们猜测,这意味着有未知的危险、紧急事故,或是:重大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