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澈听到她这样说,虽然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自己想调查父母被杀之事的始末,更想探究两大家族为何会覆灭。
他将玉件放入怀里,轻声地在顾沛蕖的身后说:“苒儿,我去南平便是去调查上官映波的身份,原来她本名上官懿宁,是原四大世家上官乐文府的遗孤。她冒充了南平县郡守上官翼的女儿‘上官映波’的身份潜入皇宫,你说她来做什么?”
顾沛蕖忽而想起了赵氏孤儿的故事,一个来自莫名消失的贵族之后,潜入宫廷的能做的还会是什么?
她很是迟疑,但还是试探地说:“难道她想复仇?”
南宫澈情不自禁地摩挲着顾沛蕖脑后垂下的秀发:“没错,她想复仇。而在我们回来之前,一个将上官懿宁送到上官翼家中的和尚屠戮了上官翼全家。若不是我和燕锋,姜璇及时赶到救下了真正的上官映波,那么这个上官懿宁的身份便无人知晓了,至少没有人证!”
顾沛蕖听到他这样说,仿若看到了那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面,不成想这上官映波还有同伙,还是一群愿意为她舍身入死的同伙。
她转过身切切地问:“这么说,你此行险象环生?你可有受伤?”
南宫澈见她关心自己,淡然一笑,摇摇头。
顾沛蕖方才放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你是想告诉我,现在在宫里的上官映波不仅危险而且也是个可怜人么?”
南宫澈见顾沛蕖装傻,知道她不愿意将自己搅进这滩泥沼之中,他又何尝不想置身事外?可是自从遇到那个许是‘信口雌黄’的和尚,他的心中早已埋下了对父母之死的疑惑。
他想解开这个谜团,是告慰父母的在天英灵,更是安抚自己从小孤苦的心。
“苒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何必避重就轻呢?你学富五车,才华横溢,难道会不懂得历史上任何一个望族的消逝都离不开权力倾轧,战乱离火,更离不开皇权?”
南宫澈拉过顾沛蕖,切切地盯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潜入宫中是为了向皇家复仇,不就是说明当年这两族被灭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么?”
顾沛蕖当然知道南宫澈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也当然明白这层道理,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那四幅画像,还有贵妃萧璟虞所记述关于乾朝贵族之间的事情。
虽然那些书她还没有看完,但是听到南宫澈方才所言,她便猜测那画像上的上官皇后怕就是出自上官乐文府,是上官一族。
若是上官皇后确有其人,那么另一幅画像所画的皇帝岂不是就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若是这个皇帝在历史上存在过,那么成祖皇帝是如何继位便成了问题,这国祚更替自然就会被质疑,那么殃及的就是成祖皇帝的后世子孙,首当其冲的便是宇文焕卿。
而这个被掩盖的真相既然被抹去了痕迹,就是不想被人挖掘。若是有人擅自探求此事,无疑触碰了整个皇族的逆鳞,那么这个人的下场就只有一死而已。
想到这一层,顾沛蕖觉得周身冷涔涔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已经贴在了内衫上。
她看着南宫澈等待她答复那双恳切的眼睛,她懦弱地低下了头,言语稍显清冷:“即便这两大家族的灭失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与我们又有何干?南宫澈,你我虽然身份比平民高贵,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宇文家的婢仆。你我是,萧家与上官家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君要他亡,他便是不得不亡!”
她此时的眼光分外的清冷,似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实,她拉过南宫澈的手,切切地说:“我想你也明白这层道理,又何必苦苦执着于这些前尘往事呢?青史已铸,再难更改,难道你不懂么?”
南宫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道理之外便是披着冷漠的面纱,这让他觉得顾沛蕖并没有他想象的单纯善良。
他不打算放弃,他淡淡地说:“若是我说我父母便是因此而被杀的,你会帮我查出当年的事情么?”
顾沛蕖抬眼看着一本正经的南宫澈:“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如今便这样着了魔似的想查那些陈年旧事?”
南宫澈紧紧地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我听谁说不重要,这些事情在你眼里或许是陈年旧事,但是在眼中便是我对父母的一个交代。若是他们真的被奸人所害,那我就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顾沛蕖看着顽固不化的南宫澈,胸中压着怒火:“你这分明是在捕风捉影!南宫澈,你为什么一回来便要将我置于如此沉重压抑的问题之中呢?感情是,现在又牵出了你父母之仇的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南宫澈见顾沛蕖现在与自己是话不投机,便不再言语,很是气闷的转过身准备离去。
顾沛蕖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的怒气更甚:“南宫澈,你去哪?你给我回来!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的猜测是真的,宇文焕卿会承认他父皇的过错么?他不会,那是对他正统皇权的挑衅!”
她见南宫澈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声音便开始带上了哭腔,难掩酸涩的她眼泪再次掉了下来:“那么他会怎么处置挑起此事的人?是不是会杀之!…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要带我远走高飞么?…。还是从最开始你就在骗我!”
顾沛蕖有些泣不成声的话语落在南宫澈的耳中,他的心无比酸疼,他回过身,却见顾沛蕖蹲在那里偷偷哭泣。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他一回来就惹她不快,而今又将她逼进了帮你自己查秘事之中,换做是自己也会很伤心的!
想到这,他转身回来,快速的跑到顾沛蕖的面前:“苒儿,我为什么总是在犯错,我又惹你伤心了,对不对?”
顾沛蕖抬起头,一起身便扑倒了南宫澈的怀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抱了南宫澈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淡淡地说:“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若是能帮你的,我会尽力,但是前提是你要活着,不要让我伤心!”
说罢,她便转身走向了石门的机关,而后便消失在了石门之后。
南宫澈望着空荡荡的骊江冰面,很是郁闷地将月影剑拔了出来,在空中一顿乱舞。
他不住地在问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次本应美好的久别重逢,竟然变成了二人的不欢而散。南宫澈啊南宫澈,看来你真是愚不可及!
回到芷兰宫后,顾沛蕖整理好衣物,便顺势去了青鸾汤池泡温泉。
温暖若春的沐清坞内,温泉水源源不断地溅洒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升腾的热气蒸得她格外的舒服。
她慵懒地趴在池边,想着方才南宫澈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开始有些自责。
自己从小得父母看顾可谓是掌上明珠,而南宫澈在小时候便父母双亡,他的凄苦是他人所不能体会的,这自然也是他心中的隐痛,所以他才会对父母早亡这件事耿耿于怀。
当得知自己的父母可能被奸人所害,当然想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告慰父母的英灵,自然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想到这,顾沛蕖觉得自己那样声严厉色的拒绝帮他,他自然会生气难过。
她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语太过冒失和暴戾了,丝丝悔意在心中升腾。她用力的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脸上,竟也只是暖暖的氤氲。
有水溅到嘴里,她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