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这个东西,说不上来失败不失败,毕竟原材料就那么几样,再怎么调也不可能调出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来。但是调不好也是真的喝不下去,尤其是一些材料看起来挺邪门的,比如调血腥玛丽用得到酱油,失手的味道可想而知。
但这种是周元青会犯,而段文文不会犯的错误。
这东西不像做菜,对照着菜谱盐放多少都精准到毫克,就算有配方,每个人调出来的味道也可能不太一样。比如井山计一的“雪国”,也许能调出形来的人不少,调得出神的却不多。
不过调酒的魅力可能也在于其千人千面不一而足吧。
当然,像周元青这种纯属调废了的,没有什么魅力可言。
“阿佩哥,你再这么拉踩我,我就去跟娜娜姐说你上次请美女喝特调。”周元青手里拿着两沓a4纸,幽幽地说。
阿佩一缩脖子,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周元青低下头,重新把精力放在那两沓纸上。
“长岛冰茶,金酒十五毫升、朗姆酒十五毫升、伏特加十五毫升、龙舌兰酒十五毫升、橘橙酒五毫升、柠檬汁三十毫升、柠檬片一片、冰块三分之一杯,可乐补足杯子,注意事项……”
“党和政府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出发,把扩大就业放在经济社会发展的突出位置,实施积极的就业政策,努力改善就业和创业环境;每个劳动者……”
天啊。
阿佩从初学就从没用过这么脚踏实地的办法记配方,更别提这种一心二用的“左右互搏术”,投在周元青身上的目光在景仰和看傻子之间来回切换,顿感勤奋刻苦的光芒照耀了整个酒吧。
他憋了没多久,忍不住说:“元青,你那样死记配方用处不大啊。”
“我知道。”周元青把资料拍在腿上,向后一仰,捏了捏眉心。
动手调酒已经两周了,周元青的水平堪称毫无进境。
上个月的月考发挥不大好,政治掉到了七十几分,两厢赶到一起,他平时再淡定也难免有点心浮气躁。
他本来也没想通过这种完全报复式发泄式的行为艺术获得什么成果。
好胜心对周元青来说是个陌生的东西。他对胜利这件事并不推崇,大多数时候都只有被生活撵成狗的无奈,就连读书学习也只是觉得有必要,只要能达到他自己的接受范围,是不是第一名也不大在意。
没想到这贫瘠的好奇心竟然被调酒激起来了。
“我还就不信了。”周元青想。
他买了一箱苹果,不忙的时候就靠在吧台上拿水果刀削皮,周末再在段文文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练调酒。
互相折磨了一个多月,他拿出第n箱苹果里的最后一个,又快又稳地削完一整个苹果皮,一点没断的那一刻,整个酒吧的员工都快哭了。
无他,终于不用每天吃苹果了。
段文文吃完了一整板金嗓子,也终于热泪盈眶地发现周元青终于不再犯雪克杯摁不住,摇着摇着撒了,柠檬汁有碎粒,搅完冰忘记控水,分层分不开,拿不稳量酒器,倒在外面,波士顿摇壶扣不结实崩开,轰炸机不温杯,特基拉日出糖浆打得太散没有日出直接火烧云,诸如此类匪夷所思的错误了。
天知道他一开始被问吧勺是不是不能碰杯壁的时候有多绝望。
槽多无口。
周元青作为学霸的强大的学习能力在步入正轨之后还是慢慢发挥了作用,在他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前,终于被段文文敲锣打鼓喜极而泣地送出师了。
不枉周元青每天晚上做梦都是金酒十五毫克伏特加十五毫克,马克思和恩格斯带黑格尔来酒吧喝酒大谈共产主义与辩证法点的还是‘教父’。
“恭喜你,真正的调酒师学习要开始了。”阿佩说。
周元青歪了歪头:“什么?”
“因为你作为调酒师,不仅要负责调酒,还得负责调理失意和失恋的顾客,”段文文说,“唉,早就想吐槽了,一杯酒的价钱里恐怕还包括我对各种人微笑的劳务费和倾听各种辣耳朵狗血故事的精神损失费。我们家阿青的姿色必然是没得说,就是这超过三句话就不耐烦的性子,我都怕你和上帝打起来。”
“怎么会,”周元青微微一笑,“在我这儿,钱可以买到任何服务。”
话音刚落,四周都安静了。
周元青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抬头,整个屋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周元青:“……”
“除了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