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镜向楚云朗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楚云朗上前参拜:“微臣见过公主。”吴镜忙随之行礼。
高画屏虚扶楚云朗一把,浅笑:“侍郎不必拘礼,请起。”注意到他身边的绿袍女官,“这位是?”
吴镜道:“微臣吴镜,忝任同知甘州军州事一职。”
高画屏扬手让她起身:“知道了,你下去吧,本宫要与楚侍郎单独叙话。”
吴镜回是,就要退步离开,楚云朗道:“等等。”
高画屏秀眉深蹙,脱口道:“你我私话,留她作甚?”
吴镜抬头:“……”
楚云朗道:“礼有定制,公主不得与外臣私自会面,微臣是为殿下声誉考虑。”
高画屏不满:“是吗?多谢侍郎操心,不过大可不必。”又对愣在一旁的吴镜喝道,“还杵着作甚,退下!”
几句下来,吴镜大抵明白了,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欲说还休的弯绕,腹诽:你们拉扯关我何事,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面上稳当,尊敬称是,对二人揖了一礼,刚要离开,楚云朗也对高画屏道:“微臣不敢逾礼,就此告退。”
说完即走,半点不顾高画屏面色难看,高画屏气得跺足,眼见楚云朗真要离开,忙改口:“好了好了,你愿意让她留下就留下吧,听你的就是。”转头对吴镜没好气道,“站远些!”
吴镜深提一口气吐出,退了百十来步,站到了墙根处。
楚云朗看吴镜一眼,皱眉:“吴郡副无过,公主息怒。”
高画屏不乐意听他维护别人,白眼远处的吴镜,另起话头:“我特意派明珠去新辉殿附近候你,你怎迟迟不来?”
楚云朗道:“殿外百官同僚络绎往来,这种事公主还是少做为宜。”
高画屏咬唇,神色委屈至极:“那我若是想见你呢?”
楚云朗不为所动:“男女大防,公主慎言。”
为与他见面,高画屏甫一入宫就去了汤泉沐浴,用十余种花瓣香胰浸润肌肤,泡了足足一个时辰,又精挑细选了发簪罗裙,令侍女细细描了青黛眉,贴了翠钿,才脚步轻快地出了榆关殿,谁知人等到了,却连正眼看她都不肯。
高画屏轻叹口气,明知晓怎么作这人都不会改的,却还是忍不住重复,重复的她都生了怨气,又不知这怨气改往哪里发泄,总怪不到人家持节守规上头去,讲出来她都觉得丢脸。
紫薇树下,浓荫茂密,将人遮蔽的严实,稍稍疏散了几分夏日的酷热。吴镜离得远,偶尔翻眼看看远处,每次望去,基本都是公主在连比带划,而楚云朗则静立不动,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石墙。
吴镜揉揉五脏庙,无语抠弄树皮,树干抠一下抖一阵,抖得快停下的时候,又被她勾着半剥落的韧皮重重弹回,于是重新花枝乱颤。
侯了两刻有余,终于公主提裙离去,楚云朗朝她走来,道:“久等了,走罢。”
路上,吴镜一言不发,只面无表情地前行,走出宫门,穿过两条胡同,楚云朗问:“怎么不说话?”
吴镜充耳未闻,只顾赶路。
楚云朗观她面色,道:“今日是我害你受气,抱歉。”
吴镜倏然停下脚步,冷道:“受气没什么,王公贵族嘛,仰着鼻孔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常事罢了。”
她本就蕴藏怒意,既然要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只是侍郎下次再拿下官当挡箭牌,可否提前告知一声?”
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楚云朗莫名失笑,态度却是诚恳:“大约不会有下次了。”
吴镜也不是存心与上官过不去,见他致歉,气消下去,态度一时还有些生硬,边走边道:“但愿。”
楚云朗又问:“还去吗豆腐店?”
“去啊,干嘛不去,”吴镜掰着手指算,有板有眼道,“我又挨骂又罚站,要是再饿肚子,岂不是亏大发了,赔本生意我才不干。”
“你倒是经济。”楚云朗轻笑。
“生气归生气,吃饭是吃饭,不影响。”吴镜抱臂道,“况且我只听过假气死的,没听过真气饱的,人生在世,和谁过不去,都不能和五谷杂粮过不去。”
说罢扯个假笑,问楚云朗:“您说呢?”
楚云朗看她,吴镜耸肩,大大方方与他对视。
相视须臾,楚云朗转开眼去,看向前方一家热闹饭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