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沈平玉一秒也不想待在金穗坞,但也还是又在榻上躺了了半个月。
柳眉这个人很矛盾,一面是每天不重样的冷嘲热讽,一面又找了个十来岁的男孩照顾他。
沈平玉其实对柳眉没有半点恨意,相反是有点感激的,在他卧床不醒时照顾他。
这人不算太坏,只是对江白有着太深的执念了。
“哎呦,都能下床了。”柳眉倚着门,冷笑道。
沈平玉摸着墙,小心的往前走。
偏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强烈地光束从敞开着的门打进来。尽管他眼上蒙着一层白纱,但仍然晃的眼痛。
他赶忙用手遮挡。
沈平玉嘴唇微微有些红色,但整个人看着还是很羸弱苍白,仿佛三月的拂柳,风一吹就会摇晃。
他轻声道:“嗯,多谢柳兄弟的照顾。”
“难为你那张嘴,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柳眉合上门,扭着腰胯走到沈平玉面前,忽莞尔一笑:“你我有过肌肤之亲,谢什么谢,不是应该的吗?”
沈平玉的面色果然变得很难看。
柳眉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半响后才直起腰,指着沈平玉的鼻子骂道:“你以为小爷想照顾你的残废,小爷心里早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了。可是啊,死了太便宜你了,活着才好。”
“如今出了这门你就得死,众叛亲离的滋味怎么样啊?爽不爽?开心不开心?你跪下磕几个头,认个错,小爷一高兴说不定让你多待一段时间。”
沈平玉:“我明天就会走,不劳烦柳兄弟了。”
柳眉颇为诧异,但仍然不屑道:“你一个瞎子能去哪里?要回仙门找死吗?这么大个热闹我可不能错过。”
“不回仙门。”沈平玉顿了一下,“冒昧问下,柳兄弟和鬼王是怎么认得的?他是拿你的性命要挟你了吗?”
之前他在金穗坞醒来身侧之人刚好是柳眉,沈平玉不是没想过柳眉和施乐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
但转念一想,施乐是何许人也,柳眉怎么可能会和他认识。
金穗坞在苍梧山下,所以他猜测施乐无非是想将他狎妓之事就近宣扬开来。
而柳眉只是个巧合。
可这次他重伤后又在柳眉身边醒来,施乐很放心的把自己托付给他。
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平玉想了很久也没想通,索性直接问。
柳眉没想到沈平玉会问这个。
其实是施乐主动找上门的,他当时也很奇怪,施乐为什么偏偏点名指姓的找他,像是认识他一样。
柳眉没敢问,也懒得问。
反正他俩都憎恨沈平玉这一点就够了,施乐这人是他见过最歹毒的人,得罪他的人如沈平玉,简直是生不如死。
柳眉冷哼一声:“榻上认识的,不行吗?”
沈平玉哑然。
第二天,柳眉扔给沈平玉一副幕离和拐杖:“想杀你的人满大街都是,藏好了,别刚出去就死在大街上。小爷还等着看戏了,死太快可就没得玩了。”
柳眉这么做真不是什么良心发现之类。
一是他确实不想沈平玉死得太快。二则是施乐交代过,好生侍候沈平玉,不能出差错。
高高在上的三十三仙门前仙首要走,而他不过是个男妓,怎么拦得住?况且施乐派人时刻盯着金穗坞,那些暗哨也不会任由沈平玉出事。
“谢谢。”沈平玉蹲下来,用手摸索着把幕离和拐杖捡起来。
沈平玉把幕离戴上。
里面的白发用一根木钗简单的挽起来,因为看不见,挽得是又歪又松散。
但沈平玉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握着拐杖,出了门。
耳边是嘈杂的喧闹声,眼前则是一片漆黑。
他现在是个瞎子。
不仅是瞎子还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