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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郡主与马奴(6)

池暮已能从她的几句描述中窥见那儿的繁华与无拘无束。

“郡主,既然您很喜欢青州。”他有些疑惑,“为何还要来洛都?”

朝笙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马奴到底还是个太过年少的郎君:“因为我十五岁了。再过三年,我便及笄,当嫁人。”

可她是位郡主,婚嫁并没有那么自由,更何况嫁娶乃是父母之命,她的父亲是位王爷,娶了新妇后,她依然有一位名义上的“母妃”,因此,她不能一直留在青州。

池暮终于恍然。

龙首渠在她的脚下,月光也揉碎在水中,朝笙忽而笑道:”不过,若不来洛都,如何从曲江里捡起你?”

池暮发现她实在很喜欢逗弄人,譬如对露葵,对宿从笙,又或者是昭文书院里的贵女。

哪怕是救起他的时候。

龙首渠自流去,他想起曲江冰冷的江水,想起拍在他脸上的尤带暖意的簪子。

他看向她,她今日挽了个单螺髻,发间插了个桃形玛瑙簪,玛瑙下垂出的金珠串成道流苏,看起来极为纤巧精致。

池暮陡然意识到,那日的金簪也是从她如堆云般的发间拔出,所以才带着清晰的暖意。

她的话让池暮不由得思索,她会嫁一个怎样的人?

池暮发觉自己很难想象,她像是没有轮廓的风,高飞,奔放,无拘无束,四四方方的院子如何能让一阵风长久的停留。然而一刻也不曾停息的水声提醒着他,他是如何在冬夜里含着恨意苟活下来——

他有些生硬的挪开了眼,停止了漫无边际的想象,只垂眼看着龙首渠。

暮鼓声咚咚,仿佛是催促。当敲响六百次之后,行人就必须留在坊中,若擅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朝笙想起露葵,觉得还是不要踩着点儿进芳汀馆,不然那丫头准会念叨她许久。

“得回去啦。”

砚白的马蹄在水岸边轻踏,等待着它的主人。

长街上行人已稀,砚白放开了马蹄,尽情地飞驰而去。

平康坊外,锦衣的纨绔们正推推搡搡着离去,纵然年少,却喝得面红耳赤。

宿从笙也喝了一点,呼延明迦的舞跳得好极,只是他好像还没要到能欣赏这般美丽的年纪,一晚上下来,觉得甚是乏味。

狐朋狗友们称赞的金风玉露酒,也不过是普通的桂花酿罢了,他喝了几口,没琢磨出所谓能“胜却人间无数”的好滋味来。

但他不想回家。

陆嘉木酒量最好,喝酒却不上脸,这堆子纨绔里,唯有他神色最清明。他听着暮鼓声,望向胜业坊的方向,知道此时回家恰好来得及。

长街上,忽有四蹄踏雪的乌骓飞奔而过。

这匹马,他的印象实在很深。

而这在洛都的夜中肆无忌惮纵马的人,他也认识。

“乌骓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马。”他轻声道。

宿从笙闻言,借着些末醉意望去,怔然看到了他的姐姐。

她来洛都已有半月,却依然没怎么与他好好说过话。

初次见面是他闹脾气,后来她也没甚见他的意思。父王潜心修道,母妃独居养病,家并不像家。

姐姐是他期待了许多年的亲人,可结果她和他的父王母妃一样,与他隔着疏远的薄膜。

那个小马奴跟在她后面,她偶尔停下踱马等他,似乎是嘲笑他太慢。

她只对一部分人友好。比如她的婢女,比如洛都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