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弄溪轻轻嗯一声,目光顺着江面眺望远方,又望回身侧的人。“喜欢吗?”她突然道,看着对方纯真的面孔。
“嗯?”温玫对喜欢两个字有些过敏,眼皮突突跳了下,才回道,“喜欢这儿吗?喜欢啊,风吹得挺舒服的。”
“要是放烟花,会更喜欢吗?”林弄溪接着说。
“啊?”温玫愣了下,笑道,“当然更喜欢啊,但刚刚不是说了没有烟花吗?林老师你忘啦?”
“如果你喜欢,就会有烟花的。”
如果你喜欢,就会有烟花的。
温玫忘了自己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只知道江对岸的数百只烟花在空中炸开时,灰蒙蒙的天空明亮又瑰丽。
“烟花!”四周的小孩和大人纷纷嚷起来,举起的手机比比皆是。
温玫站在那像玫瑰一样硕大的烟花团下,震惊了许久,才偏头望着一直盯着她的林弄溪。
“林老师,这是你……”
“想着没送过你什么,就花了一些钱,送你一整片天空的玫瑰。”
林弄溪说话时,明明声音轻柔如风,却犹如弹火炸在温玫心中。
温玫被炸得口干舌燥,她咽了咽口水,有些束手无策,盯着对方,好半天,吐出零落几个字。
“那,然后呢?”
为什么送我一整片天空的玫瑰?
林弄溪早已把回答在心中斟酌了无数遍,可当真正要说出口时,望着对方可怜又天真的眼神,她还是犹豫了。
于是她没有立即说出,而是先走上前,用力抱住了对方。
“温玫。”在心脏与心脏相帖的距离,林弄溪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
人其实是能够预感分离的。
就像突然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心慌,想要给家里人打电话。
温玫拧着眉,她不想听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故意问:“怎么了,林老师打算吻我吗?我同意。”
伏在她耳畔的人笑了下,轻飘飘的,明明像羽毛挠在心里,开口却冷硬的是:“温玫,我是老师,我永远不会吻你。所有试图吻你的老师,他们都该死,知道吗?”
“我不想听。”温玫说,一开口,话音里就带了哭腔。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再也留不住这人了。
“你要听。嗯?漂亮的小姑娘,以后永远不要和老师纠缠,你要好好学习,谈合适的恋爱,过幸福的人生,永远快乐,好吗?”
“不好不好,林老师……”
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要离开的呢,或许就是冷落一个月,却仍然会想念的时候。
林弄溪因此不再认为自己可以妥善处理好这段感情,于是她想了又想,打电话给研究院的老师,说她不考北京的研究生了,她要出国。
老师问她为什么,她没有回答,心里却知道,她是怕被那个倔强又要强的小孩找到。
“……那你要去哪里?”对方没有回答她,温玫终于忍不住,她抓着对方的手臂,像抓住大雨来临前的浮木,她问,“我不能跟着吗?我不是现在跟着,我长大了跟着,也不行吗?”
“等我长大了来找你,好不好,我一定长大了才来找你,我现在不打扰你……好不好?”
无人应答时,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林弄溪慢慢推开她,她到底还是没说自己要去哪里,而只是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走了。”
走了。
以后大概都不会再见了。
温玫愣了下,想追,低头看见礼品袋还留在江边,忙跑过去拿,可等拿完再追上去时,林弄溪已经坐在了一辆黑色轿车上。
温玫张了张嘴,没喊出声,里面的人就看了她一眼,慢慢摇上了车窗。
也许长大后的很多年,的确会再见吧。
但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能要求一个学生抛下一切,去追求爱情的天长地久。
也不能要求一个还没战胜家庭顽固枷锁的老师,去义无反顾爱一个学生。
《定风波》中“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恣意与洒脱,需要时间,需要成长。
车窗外下起雨来了,雨水打湿路面,轮胎经过,溅起朵朵水花。
林弄溪收回再也看不见的视线,用力抹了把脸,低头将那幅毛笔字收好,低头将所有账号注销。
-林温卷·终